《岂不怀归:三和青年调查》
一部分无法融入深圳、被淘汰的青年人群并没有离开,而是试图继续在深圳低成本地存活。
- 深圳经济社会发展也为他们的低成本生存提供了一定现实条件和生存空间,相当数量的“低端”岗位给三和青年提供了足够的就业机会。
- 即便收入很低,三和青年使用手机购物和支付也是普遍现象,但手机并没有帮助他们联入世界,反而更像是帮助他们脱离了这个世界和时代。在手机上自娱自乐,在手机上消磨时间,在手机上完成工资结算等。而手机最初的功能——联通世界、联系家人、联络感情,反而被忽略了,大概是因为三和青年连接外部世界的需求已经下降。
- 深圳得天独厚的气候条件:长夏短冬,气候温和。不需要沉重的行囊,无须在衣着上过多花费,还可以在露天环境下解决洗澡、洗衣等个人卫生问题。
存在的基础
- 挂逼商品一方面满足了其最基本的生活需求,但另一方面也使其被牢牢禁锢在三和,当我们感叹挂逼商品的价格相较于其他地方极低的时候,也就意味着“三和大神”们已无法承受外界的生活水平。
- 三和青年存在的基础是什么?答案是日结。
- 离开三和就要抛弃现在“轻松”“闲适”的混日子生活,过上辛苦劳作的“苦日子”,而他们是为了逃离辛苦劳作的“苦日子”才来到三和混日子的。所以,三和青年的自我觉醒更需要他们内心改变生活态度,但这对初来乍到的“新人”兴许有用,对厮混已久的老油条效用就要大大降低了。
- 地方政府希望的是农民工融入工厂流水线成为廉价劳动力,并不是让农民工真正融入当地社会。
温铁军:《十次危机》
总结一下十次危机
- 1950年建国后危机。原因是民国留下的通胀、投机。
- 1960年危机。原因是苏联援助的重工业。第一次上山下乡
- 1968年危机。第二次上山下乡。各种社会运动。
- 1974年危机。原因是引入西方资本直接变成中央赤字。邓的第二次起落,第三次上山下乡。
- 1979年危机。原因同上。
- 1997年亚洲金融危机。引发通货紧缩
- 2008年华尔街金融风暴。
- 2012年全球危机、外需下降。
- 2015/2016,政府过于相信全球化意识形态、听任“看不见的手”,大量资金脱实向虚,政府调节失灵。(机理类似1950年危机)
理论创新
制度派生论
制度派生论,而不是文明差异派生论。
- 例如接受资本,资本的内生机制决定制度。
- 而不是设立一个制度。
- 例如,国企主导的思想,是1950年应对通胀和投机留下的制度经验。农民承包也是。
- 东西方的文化差异,也是气候与环境资源对人类文明差异的决定性作用。
- 而不是线性的发展阶段论。
总的说,制度派生论
- 派生于经济类型的内在机制
- 派生于国家面临危机时的宏观调控
世界资本主义易质性
农业
- 盎格鲁撒克逊的殖民化大农村。新大陆彻底殖民化,导致农业规模化和资本化。
- 莱茵模式。大多农场由中产阶级经营。一方面农业不能为工业化提供原始积累,另一方面绿色社会运动从欧洲兴起(因为没有竞争力)
- 未彻底殖民化的“东亚模式”。人地关系高度紧张,需要政府干预保证原始积累时期三农稳定。
所以
- 制度不能照搬
- 没有普遍适用性的工具理性,很难支撑价值理性。
- 就不存在普世价值。
2.1.1 国际背景
西方的工业化大生产:福特主义大生产+斯大林主义大生产。
生产社会化+财富的私人占有,导致劳动者无法提高收入,导致社会购买力水平低,导致生产过剩。(马克思把这个叫做 资本主义一般内生性矛盾。)
由此引发了大萧条,以及后来的世界大战。
起决定作用的主要是几个 国家主义 国家:
- 美国罗斯福新政(新国家主义)
- 苏联斯大林国家资本为主导的国家主义(国家资本主义)
- 日本军国主义(军事国家主义)
- 希特勒国家社会主义 (军事化的国家主义)
都是 非自由主义。
美苏争霸,东欧和西欧同步进入工业化,叫做 双寡头雁阵转移。
朝鲜战争。
- 美国向日本投入148亿美元,使日本迅速进入再工业化。非军事化工业体系。
- 苏联向中国东北投入54亿美元。完成完整的军事工业体系。(重工业又导致了之后的情况,后面写)
这种条件是其它发展中国家不可能有的。完全按照教科书模式进入工业化的,几乎找不到案例
中国的困难:土地革命战争后,高度分散的小农,无法形成资本。
2.1.2 什么叫现代化
现代化是资本向城市集中的过程。同时风险也向城市集中,所以必然周期性的爆发危机。
资本是什么?资本无论所有制,是人类在资本主义阶段制造的,反过来控制住极少数人群,使其违反自然的一种异化物。
资本把人异化为生产要素,把资源异化为生产资料。全部异化后,资本主义就终结了。
政府是什么?不论何种意识形态何种制度。政府是人类制造的,由极少数人控制的异化物。由于少数人控制,无论如何改造,也难以做到公平公正。
因此人们总是在期望制度变迁。
制度变迁是原来占有收益的利益集团,为了更多占有,把风险和代价向外转嫁的现象。
上面的叙述不意味着我们反现代化、反对资本或者无政府主义。
第一次危机:新起点1950
新政权的挑战
- 民国形成的恶性通货膨胀。
- 投机
关于投机
苏联和国共两党都认为中国是农民革命,需要先发展资本主义,然后才是社会主义。
1949~1952也是发展民族资本主义为主。
建国后针对投机的解决
- 私人资本投机贵金属和股票。
- 共:直接出动军队取缔了交易所。
- 私人资本转向生活必需品(白色大战,米棉)。通货膨胀。
- 共:从北方解放区向城市调入大量物资,压制价格。大胜。(
- 主抓两白一黑,白米纱布煤炭
- 直接对上海军管,无偿占有一切官僚资本和跨国资本的财产。建立国有资本和国家管控体系。
- 货币换农产品剩余。农民愿意攒钱买地。吸收了大量超发货币。
关于民国通胀
明朝中期。白银大量输入,税收白银化,导致整个经济白银化。造成“双输”
- 在欧洲,争夺白银引发对外扩张和战争
- 在中国,人们倾向于把白银作为财富进行储藏。造成巨大波动。
30年代西方放弃黄金本位,还有西方经济大危机。导致中国自己不能控制白银价值波动。导致中国必须建立法币体系。
这时候是1935年,日本已经侵占华北,财政必须支持打仗。
1948年,以美元为标的,改用金圆券。但是官僚制度利益关系复杂,无法回收全部贵金属,导致金圆券贬值。货币体系崩溃,然后财政体系崩溃,然后军事体系崩溃,国家也就跨了。留下了大量的通胀。
相比之下,农民革命无需现代财政金融体系,土改后的人力支持近于无偿。
政权建立之初,政治广泛参与。
- 新政权没有金银储备。(都被国民党卷走了),所以新政权发货币没有标的。
- 战争条件下,不得不超发货币。
- 农村包围城市,拿下城市后,要靠前政府留下的人员来维持。尽管农村无需现代财政金融,但城市需要。接手城市后,发现3/4的财政赤字,只能靠财政来解决。
- 鼓励发展民族资本,但高通胀下,资本不会流向实体经济,而是拿去投机。
国共的思路都是“五个阶段”,因此,建国初期是允许发展资本主义的。
- 在农村,鼓励农民节省、存钱、买地
- 结果是,农村吸收了大量增发的货币(70%)
- 所以没有引发通胀。
所以,土改的一个积极后果是,抑制了通货膨胀。
民国深化改革教训(民国现代化失败):
- 民国30年代繁荣。放弃白银,发行法币。后来通胀的原因
- 战争导致财政赤字,财政赤字导致货币增发,货币增发导致通货膨胀
- 物资不足是次要因素。
- 共产党这边是配给制,生产是组织的。财政负担极小。
- 打白条,白条是一种信用。随着革命扩大,这种信用逐渐提高。这是一种低成本高效率的方式。
- 但是建立政府后,就一定要有背后的物资做依据。
总结如何度过第一次危机的
- 土改红利>老危机+新危机
- 还有一个重大红利:暴力革命可以没收外国资本(非暴力革命的发展中国家,只能和宗主国谈判,只能赎买)。没收外国资本、接手前政府资本后,国家资本已经有极大的比重。
最终的结果是实物本位的主权货币体系建立。(既不是金银本位,也不是信用本位)
经验:
- 88%农民脱离现代化,为12%城市人口生产生活用品。必然成功打击投机
- 以革命的名义从乡土社会筹集物资。
- 国家借此把财政金融体系建立在实物经济基础上。(拉美就不是,拉美银行与外国有关)
- 用“直接成本”最低的军事手段,和“三反五反”的政治运动,强制取缔。压抑私有企业的“经济人理性”行为
战胜投机后,必然需求不足、生产过量(解决通胀后,又进入萧条阶段)。于是采用政府采购来解决,导致了大量腐败。
后来朝鲜战争、苏联投资,缓解了萧条。最终走出了危机。
工业化初期的3次危机 1958~1976
第二次危机:苏联撤出投资1960年
所幸,毛当时时刻注意主权完整、接受苏联投资时注意留一手。
苏联的50亿重工业投资,维持成本奇高,因为卖出去才算闭环。
- 与轻工业不一样,轻工业生产的消费品很容易卖掉。
- 西方的做法是打仗消耗掉,然后掠夺得到收益。
- 发展中国家的军事工业无法获得战争回报,因此也是纯成本。
- 各方利益难以协调。所以出现了各种名义的社会运动。
资本原始积累需要从农村提取剩余。
- 1952年之前还挺顺利,但1953年自然灾害,农村惜售,
- 为了降低收购成本,号召建立合作社。
- 另一方面,苏联建了很多重工业,例如坦克转拖拉机的生产线。只有大规模集中农业,才能承接工业部。
- 所以规划1956年完成农村集体化制度。(剪刀差)
- 总结,制度的路径依赖。需要国防,所以需要维持重工业,所以需要农村集约化。
- 直到70年代,农业现代化导致成本越来越高,但是农产品价格没上去。造成农业部门高负债。
苏联撤出
- 苏联撤出,导致中央财政占比大幅下降
- 提出政策:地方也允许搞工业化
- 地方没经验,也没专业人指导(之前中央搞,有苏联专家指导),搞出了个 “大跃进”
- 1年就失败了,
- 占用农村劳动力,农业生产不足(饿死人事件)
- 不产生收益,导致赤字,无法进一步生产
- 1960年危机,赤字+大规模失业
- 第一次上山下乡
1969年,中苏交恶,小求带大球,恢复与西方的外交关系。
- 解除封锁和禁运
- 西方生产过剩,需要向外转移劳动密集型产业。
- 第二次外资引入。但是是选择的引入。
- 外债在当时国家资本体制下,是直接转化为赤字的。1974年爆发 赤字危机,有了邓小平的第二次起落。
- 由于调整巩固不成功,所以有了第三次上山下乡。
1977年重新引入外资,造成了1978~1979年 赤字危机。
- 这时候没人能动员青年下乡了。
- 之前的下乡青年还要回来
- 一来一回造成了4000万失业。“待业青年”
然后发生了很多事件。
- 犯罪率提升,开始“两个严打”。很多人去了劳改。
- 劳改后无法有正当工作,成为“倒爷”。
- 成为个体经济的基础。
- 强制国企吸纳人员,造成国企效率底下。
- 机关办三产(为了解决干部子弟的就业)。从社会上的倒爷,发展成了“官倒”。(双轨制)
- 官倒恶化了通货膨胀,扰乱了经济秩序。所以有了进一步市场化,全面深化改革(比东欧改革早得多、全面的多)
- 老同志为了稳妥,先试一项,88年价格闯关(双轨制并轨)。消息放出后,囤积居奇,物资极其短缺,价格窜升。老百姓挤兑银行,取钱买必需品。
- 88年严重通胀,反官倒、反官僚、反腐败的问题。
- 89~91年相对萧条
- 91年苏联解体。吸取经验,完全放弃票证供应体系,货币化改革。为了吸纳货币,推进了期货市场、证券市场、房地产市场。
- 92年后进入高增长。沿海大量的加工贸易型的产业(三来一补),无法拉动内地重工业。所以大量国企倒闭、工人下岗。由于三来一补外向型经济,中国加快了全球化进程。
- 1997年,亚洲金融危机。外需下降、输入通缩。房地产泡沫、股市泡沫被挤出。
- 中国开始了,以国债投资、以投资拉动增长。(98~99朱镕基新政)。20世纪中国发生的第一次生产过剩
第三次危机:去依附1968年
60年代,同时被美苏两国封锁。
- 去依附的代价很大。
- 在国际社会上树立了极好的榜样。因为维护了主权的独立。
- 中国革命经验符合发展中国家形势。被西方认为是输出革命,又加大了被敌视程度
- 国际上,
- 西方人口大幅度增长,人均真实GDP下降,产业资本危机常态化,
- 西方社会运动
- 迫使 霸权国家对外战争和颠覆转移国内矛盾
- 拉美很多军事寡头上台
- 中国是二战的4个主要战胜国之一,对美苏去依附、不结盟运动,支持了发展中国家的反帝反殖民都在。加剧周边地缘关系紧张
- 国际安全形势很复杂,中国向内地转移沿海工业,三线建设。重工业的维持成本倍增,收益不增加。
上层建筑是很难去依附的
- 先从军队开始改:军官重新当兵,改善军官高高在上的情况。林彪推动了这次改革。
- 然后是大学、机关,参加下乡。
- 直到80年代中期,又改回来了。
危机
- 大量失业促成社会运动
- 三线建设吸收了一定的劳动力
中国80年代之前,实际上是没能搞计划经济的,所以不能说计划经济失败。
- 一五计划是苏联主导的
- 二五计划苏联退出,中央不会搞,推给地方,造成大跃进
- 三五计划提出重视轻工业,但国际战争风险大,实际上三五计划被放弃了。
- 之后是文革,机构瘫痪
第四次危机:西方产业输出1974年
关键事件:中美苏大三角调整,第二次引入外资
- 中国遵守照冷战意识形态,不结盟运动,三个世界划分。中国成为第三世界民主民族运动的标志。但是中苏交恶后,逐渐调整了三个世界划分,直到现在还是受到一些批评。
- 西方产业输出和经济结构升级。
- 发达国家生产过剩,人均GDP下降,经济问题导致社会运动风起云涌。热战风险大大提高。
- 为什么热战没有爆发?因为发展中国家纷纷独立,发展中国家需要工业化,承接了发达国家的产业转移。
- 同时,发展中国家的主要矛盾从 民族民主运动,转到 资本与劳动,这时候 第三世界理论 逐渐不成立。
- 导致世界上大多数国家都需要石油。1971年美元与黄金脱钩,与石油挂钩。
- 亚洲出现四小龙、四小虎,日本崛起。原因就是简单的产业转移,而不是主流解释的制度先进等,相反大多是集权社会,动员能力强。
- 那个年代,没有爆发第三次世界大战,是因为产业转移了。没有核打击,是因为核恐怖平衡。
- 第三世界国家民族运动兴起,“革命”带有天然正确性,这让 苏联阵营占尽优势,美国腹背受敌。
- 1969年,毛和四大元帅研判国际局势,判断是 “没有核战争,没有世界大战,我们有20年的和平机会”。于是有了后来的中美关系调整。(邓在1980年研判,中国研判认为还有20年和平期,1990年江研判还是认为有20年和平发展期)
- 1969年珍宝岛战役,1971年尼克松访华。
因为引进外资时保持独立,所以所有引进都会变成中央赤字。(这与80年代不同,80年代允许外资直接设厂)
- 大部分是民生
- 引入西方设备,就要引入西方管理(因为西方生产方式要求精细规范、专家管理)
- 于是等同于引进了西方制度
- 财政赤字大量增加,就业降低,1974年第三次下乡。这次政府动员能力下降,社会不满增加。
- 逐渐不再输出革命,地缘能力下降。
- 1974年,邓第二次起落,因为邓不能增加赤字,只能作空。
总结:维持独立自主,才有了后来的完备工业体系。代价是中央赤字、第三次下乡(没有对错)
接下来的预测,产业下一步转移到这种地区:
- 海岸线适合运输
- 资源还没要素化,可以形成制度租。
- 越南海岸线狭长,独立后的一代晚。
第五次危机:1978年
针对危机做的这次调整叫做改革开放
- 调整完成后,形成了产业资本的原始积累(或者工业化的初期阶段),从洋务运动开始,第一次完成了原始积累
- 后来的中期阶段:产业资本的结构性扩张
- 后期阶段(21世纪):产业资本的过剩
背景
- 国际背景。和平发展历史机遇期
- 1971年恢复联合国席位,与各国关系正常化(不再输出革命,淡出世界民主民族革命)
- 中日友好,中国放弃对日本侵略战争索赔,换来援助。
- 中越战争,造成赤字负担。
- 国内
- 主要领导人相继去世。
- 新人华国锋继续引入外资,但不能有效控制,导致两年完成8年的计划,造成严重赤字危机。(严重程度接近1960年苏联撤走的危机)
- 政治上,是老一代政治家集体决策的阶段,延续到1989年,之后转为以核心为中心决策。
- 对毛时代的反思。
手段
- 第一次在遇到危机时“做多”,以前在危机时不能发债发币,只能做空。
- 以往的危机累积使农业长期赤字,这次采取修养生息政策,演化成农村改革。
- 工业化影响较多的农村地区迅速进入工业化
- 其它地区进入传统农村状态
成因
- 依赖外资的“洋跃进”,造成大量赤字。
- 中越战争加深了赤字
- 危机应对能力弱化。无法动员上山下乡。农村集体也没了,不能插队了。
- 加上之前的下乡的知情回来,叠加造成4000万失业。危机历史性的发生在城市,也是一次硬着陆。
- 应对危机的一系列政策,打包叫做“改革开放”
- 社会犯罪多,有了“两个严打”
手段(农村)
- 很多有犯罪记录的人不能正常就业,就允许个体经济了。
- 国企办三产,吸纳本单位子女就业。“双轨制”。同时造成大量腐败。
- 命令国企吸收就业,造成国企无效率。后来又以“无效率”的名义对国企私有化改革
- 因为财政赤字,所以鼓励出口创汇。农村乡镇企业大发展。产生了大量的就业。
- 因为农村工业化,增发的货币被农村吸纳。
- 原本用在农村上的财政支出(占比12%)减少了,减少了财政赤字(减50%,因为赤字率是25%)
- 成本:
- 大量农村资产流失了。
- 包产到户后,社会开支平摊到地,农村负担很重。
- 农村五类工业解体,导致县级拖拉机厂等破产,县级财政没了。
- 撤社建乡,建立了大量的乡政府,进一步增加了农村负担。这是三农问题的一个根源。
- 农村发展,需求增加,大大缓解城市危机,
- 后来,乡镇企业衰败,农民外出打工,开始城市化。
- 总之,农村改革三大创造:家庭承包、乡镇企业、城镇化。
手段(城市)
- 允许发行国债和货币。
- 对外开放。允许外资直接投资。80年代允许在沿海,90年代全都允许。
- 唯GDP论,过于鼓励“无根投资”,短视。
- 企业利改税
- 允许厂长承包,然后允许利润变成股权。但是税负没调整,税负不公平。
坏处:弱化了前20年去依附维护主权和自主能力
第六次危机:1985再依附
引入西方资本后,
- 消费升级、收入增加。
- 财政赤字,几年后需要还,国家开支下降,只能紧缩。
背景
- 美国进入金融资本主导的新自由主义阶段。(原因是西方生产过剩,解决方法是向外转移产业)
- 中国和西方和解后10年蜜月期
- 产业的主要流向是从日本到中国。
- 让日本度过了危机。
- 后来80年代日元大升值,中国实际债务大增。(其它发展中国家也遇到了)
- 世界产业大转移,发展中国家默认用美元,让美元更加成为世界货币。
- 上层建筑(意识形态)变化:新自由主义、里根经济学。
- 中国农村集体经济解体,无法承载城市的工业品。
- 50多岁的熟练工下岗,让20~30多岁的回乡青年顶工,生产率下降。
- 各部门办三产
- 腐败蔓延。
- 中央企业(重工业为主),地方企业(轻工业为主)不匹配。地方政府追求短平快,中央大工业与最下游消费端脱节,大工业体系解体。
- 在此背景下,中央提出“先富带后富”
- 好处
- 终于达成1963年提出的了农、轻、种工业的平衡
- 解放了劳动力潜力(那个时候劳动力占人口比例最高)
危机爆发:价格双轨制和官倒
- 卖批文。只要能拿到引入生产线的批文,就能暴富。家里都能生产彩电、洗衣机。
- 为了全面改革,先试水价格改革。但当时官倒已经很严重了。
- 官倒开始囤积居奇
- 物价更加上升
- 老百姓开始抢购白米白面棉裤等
- 挤兑银行,取钱抢购
- 1988年恶性通胀
- 紧急工作负责人紧急决定大幅提高银行存款利率,但没提高贷款利率,造成银行巨额亏损。
- 为了弥补亏损,不得已继续增发货币,又推进了通货膨胀。
- 1898年,银行提高贷款利率,生产停滞。(三角债,金融秩序失控)
- 发生了 滞胀 危机。
- 1989年发生社会事件。全国性大抢购-反官倒-政治风波
- 社会事件引来西方制裁,进入1990、1991年经济萧条
总结:
- 外生危机
- 引进外资造成中央赤字
- 引入无根投资,可以增加外汇收入,但切断了本国大工业的下游市场
- 引入日本援助,1985年日元升值,中国承担了汇率损失
- 1989年西方制裁
- 内生性危机
- 1984年城市价格双轨制,30%国民收入被腐败和官倒占有,造成恶性通胀
- 1988年物价大幅提升的背景下,提出价格闯关,引发全国大抢购,群众挤兑,信任危机
- 政府应对失策,银行业寻租且全面亏损,引发实体企业三角债
- 最终:硬着陆(依附性经济没有软着陆的可能),中国崩溃论 成为西方主流舆论。
第七次危机:1991~1995跳出中国崩溃论的艰难转轨
这次爆发在93~94年,调整过程中又遇到97年东亚金融风暴。
89~98年十年内在比较困难的阶段。
- 再依附的成本爆发期。
- 苏联解体。
背景
- 国际背景
- 美国单极霸权,后冷战意识形态。
- 苏联解体。70年积累的实体资产被外资洗劫
- 西欧获得制度红利组建欧盟,欧元成为美元新的竞争对手
- 国内背景
- 89政治风波引发西方制裁。
- 粮食高产成为稳定基础。但公共部门产业化迫使农民现金开支增加,外出打工大量增加。
美苏争霸
- 苏联调拨物资的体制,交易成本没那么大。
- 在实体生产上,西方无法竞争
- 美国无法进行核竞争,提出“星球大战”
- 美国实际做的是,部署了380个军事存在
- 为了实现全球统一指挥,发展了互联网技术
- 80年代,美苏竞争白热化。
- 美国进入金融资本阶段。借助“星球大战”带动科技研发,维持住了高成本的军工产业。美元还控制全球结算系统,所以可以控制全球贸易。80年代后期苏联需要出口石油换外汇,粮食欠收。但美国让石油降价、粮食涨价。
- 东欧剧变、苏联解体。86~89的3年经济衰落,89~91的3年政治解体。
- 过去苏东没有货币化,实体资产级便宜,被西欧收割。
- 苏联资源非常丰富,所以还能翻身。(中国要是被洗劫,资源就不够人分)
中国跳出“中国崩溃论”是奇迹
- 吸收了苏联的教训,加快 自主的 经济货币化和经济资本化
- 中国在80年代开始,由于危机,实际已经开始搞股份制了。中国没有意识形态障碍。
- 推行了股票市场、期货市场、房地产市场
- 又赶上西方制裁,外资大规模流出。中国崩溃论:
- 中国如果按照马克思的意识形态走,中国必然跨。
- 如果按照西方意识形态判断,中国应该跨。
- 中国的思想是实事求是。
- 至今还在西方话语体系中做解释。
- 自我资本化:
- 用自己财政金融手段实现资本化
- 资本市场形成交易后,又大量需要货币。带动货币增发。
- 填补了外资撤出留下的空缺
- (有趣的例子)当时最赚钱的股票是印钞厂的股票,印钞厂融资去印钞。
- 确实如西方说的,我们的股市确实不是股市。股市只是融资手段。
- 中国85年粮食减产(苏联86年),非常警觉,加强对农业的投入。所以经济危机时,粮食保住了。这也是度过危机的基础之一。
- 粮食产量有保证,不意味着农业挣钱。粮食弹性低,所以经济衰退时,农民收入连续几年下降,这也是后来农民外出打工的原因。
- 邓南巡,“胆子再大一点,步子再快一点,政策再活一点”。调动的是新加坡的投资积极性,工业园落在苏州。马拉西亚跟进。背景是四小龙、四小虎产业过剩,需要对外转移。
- 中国开始加入全球体系。
- 后冷战时代,世界格局变化。区域一体化,世界形成几个板块。全球化实际上是全球区域化。
- 代价:
- 吸收大量劳动力,但是不顾劳工健康、环境污染。
- 因为强制结汇,被迫发行货币。恶化了通货膨胀。
- 解决通胀:股份化,财政、货币、外汇、税收全面改革。
- 人民币贬值。刺激出口、促进海外投资。
- 分税制。20%的财政从地方让渡到中央。
- 原因是引入外资后,地方政府财政收入增加,中央大工业衰落。
- 积极的后果是中央调控能力提升。
- 消极后果是地方让农民的负担很重,并且把教育、医疗等推向市场。财政支持的农村公共品严重不足。
总结
- 经验:1980年市场化到1990年资本化
- 股份化。
- 货币化
- 人口红利
- 危机爆发:93年恶性通胀
- 应对措施
- 增发国债和货币,但引发恶性通胀
- 外汇并轨,人民币大幅度贬值
- 分税制改革。向下转移财政危机
- 国企抓大放小,裁员增效。劳动者承担代价
- 政策后果。制造出口,压减内需,形成下一轮危机
- 教育医疗产业化,农民负担过重
- 征地生财
- 腐败、文化劣俗
第八次危机:东亚金融风暴1997~2001
资本主义危机爆发,绿色革命。
调整:过去笃信西方自由主义,现在算是新国家主义
上次走出危机,一个因素是靠亚洲四小龙、四小虎建厂,亚洲金融风暴使四小龙、四小虎的资金不足、需求不足。
第一次生产过剩 危机,第一次逆周期调节。
- 内需(城市):4000~4500万国企职工下岗,影响了1.2亿城市人口
- 内需(农民):分税制改革,让大量财政负担压到了农民身上。同时伴生了大量群体事件,公务员纷纷停薪留职下海经商,出现大量腐败。
- 外需:东亚金融危机,外需大幅度下降。
做法:
- 从“小政府,大市场”猛然转向
- 开启了投资拉动增长的20年
- 国有银行主要投资国企,国企承担国债导向的基本建设大工程
- 形成越来越大的债务压力和债务依赖
- 中美轮换成为最大负债国。美国负债主要是消费类,中国主要是建设类。所以中国的债务对应的是资产,
- 同期的西方:
- 美国单极,美英开始收割海外。
- 日本国内收益占1/3,国外收益占2/3
- 半核心半边缘国家,开始转为可持续、绿色发展。与核心国家发生矛盾。
- 引入西方制度后,财政金融不分离的情况改变。
- 过去都是财政吃金融的情况,金融大量坏账。
- 东亚金融危机的原因 91年冷战结束,三年后技术解密,推动军事技术商用化。很多科技公司是94年成立的,包括比尔盖茨。实际上是不用支付研发成本,后果是大量资本回流美国,大家急于分享这块收益。美国金融高峰+技术高峰=新经济快速增长。同时东亚资本不足,导致金融危机爆发。
- 国家出面,建立四大资产公司,剥离银行坏账。
- 中国不良率更高,但没爆发类似的金融危机,是因为财政金融不分家。银行对国企融资,向下岗职工发生活费,培训和等待再就业。这些都最终造成银行坏账(所以坏账的责任不在银行)。
- 一个不太好的循环:中国向美国提供大量廉价商品,换回大量外汇,高官觉得外汇放自己产业不安全,大量买美国国债,极大压低美国国债利率,美国资本成本极低,低成本资本又开始占有中国资产。最终结果是 美国全球通吃
第九次危机:华尔街次贷危机
中国先爆发股灾(2007年),20万亿人民币蒸发。
一红一白崛起
- 2001年,美国新经济危机,资本大量流向中国
- 逆经济调节,国企崛起
从互补到互斥
- 第一个十年,中国向美国大量输出商品,美国向中国大量输出资本。两个是战略互补关系。
- 第二个十年,中国金融资本已经很强大,中美逐渐变成战略互斥关系。
完成工业化
民国时期“黄金十年”(二三十年代)
- 中农和富农是生产主体。(因为他们种地效率更高)
- 地主是规模农业剩余的流通主体。成为推动工商业发展的力量。工商业地主
但是土改之后,土地平均,没有效率。且过于分散,不利于集中农业剩余。所以搞集体化、生产队(互助组、统购统销、合作化运动)。
经济学上“用合作社的组织方式,化解了政府与分散农民之间的交易成本”
1960年苏联撤走,中国进入零资本时代。
工业化,客观角度是 资本增密、排斥劳动 的过程。
一般情况下,工业化会立即垮掉。
中国从一开始就警惕依附关系(殖民化),所以中苏关系恶化。
为了自救,大炼钢铁、大跃进等,但做的很差。
1960年陷入财政赤字危机。
就业机会没了
发起上山下乡运动。
(因为青年失业率高,社会冲突一定会爆发)(1959年大饥荒没引发冲突,是因为城市青年都在农村)
正好那时候农村已经完成集体化建设,就可以接受青年劳动力。
总结
- 化解交易费用
- 承载城市产业资本危机
- 成规模的集中劳动力,解决零资本问题。上了3.8万个大规模水利工程,顺便改造了农业。所以70年代中后期,饥饿问题基本解决。国家征收粮食多,把粮食分配到工地上,吸引劳动力去工地上。工地多,就需要很多重工业产品,重工业就活了。
2008年华尔街金融海啸
西方:
- 1929~1933年生产过剩,第二次世界大战
- 马歇尔计划,工业复兴
- 60~70年代,第二次生产过剩。
- 对外转移产业,进入金融资本阶段。危机从产业资本危机,转为金融资本危机。
中国
- 1997年亚洲金融危机。第一轮生产过剩。中国借鉴了罗斯福新政,生产力转为基建。
- 2008年华尔街金融危机。第二轮生产过剩。
因果链条
- 大规模投入内陆建设。缓解了地区差异、城乡差异、贫富分化。(通路、通电话、通水、通电、通宽带、通气)
- 短期没有回报。也不产生税收。也有挤出效应。
- 解决了短期生产过剩,但是长期生产过剩更难解决
- 金融流动性被占用,这要求央行增发流动性。导致金融资本过剩。三大资本都过剩(产业资本、商业资本、金融资本)房产泡沫。
08年金融海啸演变为09年全球需求下降,导致 第二次生产过剩危机
- 几万家沿海企业倒闭,2500万打工者下岗
- 典型的硬着陆危机。
- 这次仍然靠投资基本建设。
- 这次差异在于2005年中国启动的新农村建设的大规模投资。(比较98年那一次是区域差别投资,解决了区域差别)。这次缓解了城乡差别。
- 如果没有这次危机,各个利益部门未必认同加大农村投资。
- 相比之下,西方巨大的生产能力、大量资金无处可走。演化为危机深化,欧债危机。现在仍然未解决,演化为民粹主义、法西斯主义。
- 美国贫困不断增加。中国贫困不断降低,计划2020年消除贫困。
- 金融海啸后美国不得不填金融业的窟窿。所以美国发生了“占领华尔街”
- 中国2001年剥离银行不良资产后,开始允许银行混业经营。幸亏吸取了美国金融海啸的教训,还是搞科学发展观、新农村建设。
- 西方量化宽松,使石油、粮食价格上涨。因为石油价格上涨,粮食转酒精有利润,进一步让穷国陷入粮食危机。
中国的做法
- 五通进村。让农村也变成开发区。
- 电器下乡。内需上升。通电了就有电器了,通路了就买汽车了。
- 全球经济危机,中国风景这边独好
- 银行大量资金占用,要求央行防水。“国进民退”
第十次危机
世界整体进入金融资本阶段。
中国也进入金融资本阶段,因此中美从互补到矛盾。
- 金融资本不靠黄金,也不靠商品,靠的是强权
- 中国集中的政治体制,可以无限创造信用。美国是另一个体制,私人银行自己创造信用。
- 伊拉克宣布用欧元结算,叙利亚宣布用黄金结算。都被打了
- 奥巴马和川普都希望实体回归。奥巴马上台时恰好金融海啸,只能继续投入金融业。
- 川普的实体回流很成功,美国地价、技术、资金成本都很低。
- 美国金融资本顶端正在往实体去调,中国实体资本和金融资本都在顶端,正在往乡土中国去调。
- 西方的高债务大多用来消费。中国的高债务大多是基建资产。资产对应的是国企,国企意味着国家保证的无限责任公司。
政策走偏:
- 反而去搞自由经济,解决国进民退。
- 实体更加资金析出,去资本市场和房地产市场搞投机。然后被收割亏损,变成不良负债。
这次还没有大规模失业,所以还不好说。
一带一路,以金融为支撑。海上因为西方堵截,走不通。所以在搞陆上丝绸之路。
生态文明转型。
- 扶贫战略。可以化解产能过剩。
- 乡村振兴。
总结
4次外资进入。
60年代第一次外资引入(苏联),2次下跌(1960危机,1968年危机)。1968年危机靠第二次上山下乡解决。
70年代引入西方资本,2次下跌。1974年财政赤字,1978/1979财政赤字.
80年代2次下跌
- 财政分级承包
90年代“投资拉动增长”战略,波动平了,带来更严重的综合问题。
- 财政、金融、外汇三大赤字,分税制改革
- 到现在中央/地方财政占比各一半
- 中央占比低,导致很多公共部门逐渐变成私人部门,导致不公。
发展中国家向发达国家输出商品,同时导致输出资本。
- 名为“战略互补”,实际上是单方面输出
- 发展中国家环境赤字,才能维持输出。必须压低劳动力,才能维持输出。不可持续。
- 发达国家产业向海外转移。产业资本不能想政府提供社会开支,导致政府赤字,导致不停发债(量化宽松),量化宽松的货币不可能进入实业,只能进入资本业,成为循环。大量失业。
中国的道路。客观上与西方是不同的。
- 经济金字塔结构:
- 大规模投资基础建设。实体资产大幅度增加(500万亿,其中土地资产180万亿,土地还没有货币化,仍可以扩张)。60万亿债务可以可以扩张,可以一手发债,一手发货币。
- 社会金字塔结构:
- 1950和1980年两次平均分配的土地改革。中国下层都是小有产者,中国不存在绝对贫困。温饱都是没问题的。但是公共部门私有化,对于下层是个大问题。
- 中产阶级数量扩大,政府如何与中产阶级互动是个问题。
- 大资本基本上是被政府掌控的(大国企),政治化意味着不能市场化,危机时反周期调节。
- 总之,整体看,中国相对稳定。潜在的问题,劳动力过剩。
- 如果想高增长,继续城市化。每个进城的人带来20~40万投资。但是一旦周期性危机来临,会导致大规模失业甚至动乱。
《格调》
1. 敏感话题
- 底层相信等级是以财富的多少来作为标准的
- 中层承认金钱与等级差别有关,但一个人所受的教育和从事的工作类型同样重要;
- 上层认为品味、价值观、生活格调和行为方式是判断等级身份不可或缺的标准,而对金钱、职业或受教育程度则不加考虑。
王尔德:
人类的平等博爱并非仅仅是诗人的梦想,它是一个令人十分沮丧和深感羞辱的现实。”似乎,我们从内心深处需要的是差别,而不是聚作一团。差别和分离令我们兴趣盎然,融合则令人油然生厌。
2. 解刨等级
对阶级的划分有很多种,例如,雇主和雇员,工作环境有无毒害等。
区分等级绝非只有财富标准,因为谁也无法确切知道你的财富情况,同样重要的因素还有风范、品味、认知水平。
知识和感知力比金钱更能决定人的社会等级,才提出一个三重结构的说法,即把人分为有高度文化素养的人、有一般文化教养(中产阶级趣味)的人和缺乏文化教养的人。
看不见的顶层
界定他们地位的关键因素并非只是金钱,而是他们拥有金钱的方式。金钱的来源远比金钱的数量更有意义,将上层的三个等级区别开来的最重要的标志,是他们继承的财富与自己实际挣得的财富之间的比值。
像洛克菲勒家族、杜邦家族、梅隆家族、福特家族、文德比尔特家族等,完全依靠继承来的财产。无论一个人拥有的财富多么庞大,如果是靠自己的劳动挣来的,比如像电影明星们,就不能位列这一等级,尽管他们的巨额收入和挥金如土的消费可以使他们模仿这一等级的身份。
与看不见的顶层人物一样,还有 看不见的底层。
他们被收容在一些公共机构、幽闭在修道院里,或隐居在寺院和群居村里,或在躲避那些想索回自己的车子或家具的债主、受骗的假释担保人或被欺骗的商人们。
这个“看不见的底层”只会短暂地出现在某时某地,比如春天的纽约街头,嘴里一边咕哝着自己倔强的幻想。这个一年一度的仪式性自我展示结束后,他们就会再次销声匿迹。正是由于避开了他人,这两个阶层的人分享着一种同样的焦虑,但求自己的名字不要见诸报端。底层人物自己不挣钱,他们只接受钱——不是通过自己的努力或天赋,而是得益于福利机构或管教体制。
还有一个相似之处:这两个阶层的人都极少随身携带现金。“看不见”的顶层与底层的实际身份大致上明显地证明了一个历久不衰的原则,即所谓“两极相通”。
上层阶级
用自己的名字命名一条街道也很可能标志一个人的上层身份,但至少必须用姓氏。如果用名字,比如凯希街(Cathy Street),你就是个中产阶级或者更糟。
说一口流利的法语,尽管这语言与你的实际生活、事业或兴趣等毫无关系,也是上层的标志。自然,避免过于正确或完全“法式”的口音也很重要。
完全不吸烟是很有上层阶级风格的,不过一旦让人注意到这风格是经戒烟得来,你便立刻下降到中产阶级。
家中“访客”川流不息是上层万无一失的身份标记,因为这意味着大量空闲的卧室,以及一应俱全的饮料、食品、游戏、派对等等,可以让客人们随心所欲地休闲娱乐。
在上层阶级的成员面前,你必须注意不要随意夸赞他们,因为那会被视为不恭——那里的一切理所当然地美丽、昂贵、耀眼,这点是毫无疑问的,不需特意提及。只有中产阶级才习惯性地回报别人的恭维,因为这个阶级需要从恭维中获取信心。
他们对形形色色的思想无动于衷,毫无兴趣(与“看不见的顶层”相似)
他们的安详归咎为“从来不让任何人的思想烦扰自己”。尽管如此,他们仍不失为一个不错的阶级。只要对任何才情焕发、独树一帜的说法闭目塞听,他们的生活就是舒适、优裕甚至妙趣横生的。
中上阶级
一个有钱、有趣味、喜欢游戏人生的阶级。所有比这个阶层低的阶级,都渴望成为中上层阶级。
这个阶层的家财与上两个阶层不相上下。区别在于,其中的大部分财富,是通过诸如法律、医药、石油、航运、房产乃至更令人起敬的艺术品买卖等行业赚来的。中上层有时也会享有一些继承的财产,或者说白了,家里用着一些“继承物”(如银器和东方地毯),但他们总是被一种布尔乔亚式的感觉——比如羞耻感——困扰,因为这些人有一个观念,依赖别人的钱,哪怕是祖宗赚来的钱生活,总归不是太好。
中上层阶级的等级标志包括在住宅里留有不少空房间,以备大批“夜客”涌入时,能模仿上层阶级好客的派头。
另一个标志则是这个阶级性生活的纯洁,能打动这一阶层的女式浴袍一定是世界上最不性感的东西,男式内裤则是中上层男士们爱穿的拳击短裤。中上层男女的服装设计是为了遮遮掩掩,而绝非为了强调两性在解剖学上的差异。因此,由于肩膀是男人第二性特征,他们穿溜肩的短外套,因为肩章会强调肩膀,容易使自己与下层阶级混淆(贫民阶层的双肩是为体力劳动准备的)。
这个阶级也是“角色保守”的一群人:男人绝不考虑烹饪或家务,而女人的就业范围则不外乎新闻、戏剧或房地产(当然了,只有中产阶级的主妇才老是足不出户)。中上层阶级喜欢通过给自己的宠猫起名为斯宾诺莎、克吕泰墨斯特拉或者赣第德,以此显示自己昂贵的教育水准。
中上层阶级的生活风格对所有该阶层以下的美国人具有相当的吸引力。事实也是如此,绝大部分中产阶级或以下的美国人宁愿成为中上层阶级,也不愿成为上层阶级或“看不见的顶层”。
贫民阶层男性要么是下巴痛苦地充满挑衅地紧缩着,要么是嘴张着,一脸愚蠢的好奇。相反,中上层阶级男性双唇微闭,双臂舒展,绝无诸如狡猾、畏缩和“老爷,再打我一鞭子”式的颓靡不振等失意的下层人专有的特征。莫罗依还发现,“中上层阶级和中下阶层的人们不光站姿不同,他们的举止也有差别。中上层阶级的举止由于自控而显得一丝不苟。他们摆动手臂和选择落脚点的方式,与中下阶层的人们有非常明显的不同,后者的两只胳膊总是向外摆,而不是紧贴着身体。”
中产阶级
一个最谨小慎微、了无生气的阶层。
- 他们是企业的螺丝钉,“可替换的零件”。他们最惧怕“他人的批评”,因此是为他人而存在的。他们是全社会中最势利的一群人。
- 有助于我们辨认出中产阶级的是它的一本正经和心神不宁,而不是其中等水平的收入。我认识一些很富有却顽固地保留着中产阶级身份的人们,也就是说,他们依然对于别人会如何看他们感到恐惧,并且一心希望将每一件事都做得无可挑剔,但求不被他人批评。
- 餐桌上的仪态对中产阶级来说是个极重要的问题。
- 中产阶级总是为自己的品味,以及这些品味究竟对自己有没有好处忧心忡忡,因此总是将自己与想象中的金钱、权力和品味的拥有者联系起来(过于脆弱的联系),用来克制自己向下沉的自然倾向。
- 中产阶级苦念着“正确无误”和别做错事,因此,即使在最普通的餐会后,他们也要写一纸感谢函,赠送过于昂贵或“正确”的礼物。
- 绝不会哪怕略为提及任何公认等级低俗的地方。
- 中产阶级的另一个标志是迫切要让自己从属于什么的欲望,以及他们用购物等机械行为满足这一欲望的方式。“俱乐部”和“协会”等用语(例如在“每月一书俱乐部”、“文学协会”等称呼中)总是具有强大的诱惑力。
- 很自然,中产阶级也就成了下面这一类房地产开发商的广告针对的目标:您属于森林公园社区!
- 中产阶级当中流行一种观念:建一道篱笆,哪怕高一点的灌木,也是对他人的有意侮慢。
他们还流行一种观念,你可以事先不打电话预约便造访邻居或朋友。
女人们珍视“友善”,男人们则视拥有一个体面的职业为至宝(这经常比金钱更重要),并且尤其强调“管理人员”一词。 - 由于本质上是一些推销员,中产阶级人士培养了一种推销员式的风格,因此也才有他的乐观主义。他坚信,只要自己奋力投入,就必定有自我改善的可能。
- 中产阶级的最后一个标志,源自这个阶级的社会不安定感,即习惯性地拿自己开玩笑打趣。“推销员”的角色使他们有必要推销善意和乐观主义。
中产阶级人士充当自己心醉神迷的听众。有时候他会当众道出几句也许聪明的俏皮话,但随即便会环顾四侧,捕捉听众的反应。当然,他强烈地渴望称赞。
上层贫民
一个被称为“蓝领贵族”的阶级。他们靠手艺吃饭,认为自己和律师、医生们一样也算“专业人士”。他们的钱夹总是鼓鼓囊囊的,外边还会勒一根皮筋。
他们同中产阶级相比,区别在于更加缺少自由和自尊。这个从前的下中产阶级,如今的上层贫民,是“大众”的领头羊。但即使将他们定位在各个贫民阶层的最前列,你仍能辨认出他们的原型,他们深深地受制于金融政策、巧取豪夺的广告、时代要求、错觉、低级大众文化、速食品和劣质消费品。
20世纪40年代,这个国家的确存在过一个名符其实的中下阶级。他们凭着自己充足的中学教育,以及对“储蓄”和“收支计划”的迷恋,得以停留在一个高于劳动阶级的等级——当然,总是岌岌可危。
“小老百姓比今天要少。区区几年中学教育,恰恰使他们(数目相当可观)避开了资本主义发展进程中一些更尖锐的工作体验。他们无拘无束地享受着自己种种根深蒂固的幻觉:对个人能力,对这个体制的总体上的信任。然而,随着同类的与日俱增,他们不得不日渐屈服于周薪工人的境况。”
结果是社会等级的降低。这些从前的低薪白领,如今不过是些工作机器,他们的妻子也通常得像丈夫一样卖力工作。
工种和他们焦虑的类型将贫民阶级依次划分为三个等级。
- 上层贫民是熟练工人和手艺人,比如印刷工人。
- 中层贫民是电话接线员、公共汽车司机。
- 下层贫民是毫无技能的体力劳动者,比如码头工人。
上层贫民独有的焦虑是害怕丧失或降低等级地位:他深深为自己是一名优秀的木匠而骄傲,并希望这个世界能正确无误地理解他和体力劳动者的区别。
中层贫民特有的焦虑是担心丢掉工作。至于下层贫民,咬啮他们内心的苦痛是感觉到自己可能永远挣不来足够的钱或者自由。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干不成自己想干的。
上层贫民的工作类型总是使他们执意将自己称作真正的“专业人士”
确定某人究竟是中产阶级还是上层贫民成员有一条普遍适用的原则:此君的工作服和“最好”的衣服悬殊越大,所属等级就越低。
不要仅只笼统地考虑体力劳动者和蓝领阶层,也要想一想看门人、年轻侍从、农夫、铁路管理员、火车司机和消防队员。
上层贫民精明。因为通常没有人严格监督他们的工作,他们信奉个人独立并为之骄傲,不太瞧得起那些不能像自己一样独立的人。
这些人,对中产阶级的蔑视与贵族阶级对中产阶级的蔑视很有些相似。一位上层贫民说:“如果我儿子打算一辈子都系着那根见鬼的领带,对老板打躬作揖,他有权利那么做。可是上帝啊,如果他愿意的话,他至少也应该有权用自己的两只手老老实实地干活谋生啊。”
像其他贵族阶层一样,这些人“已经在他们那个社会环境的顶层了,所以就没有必要花时间和精力来‘往上爬’了。”
他们在其他方面也颇有贵族气,比如对赌博的忠诚,对猎鹿的喜好。室内装饰的鹿角使他们的住处看来不亚于一个苏格兰贵族的小屋。
上层贫民还“倾向于把游戏和运动当作自己毕生的职业来从事”,并对女人抱一种不甚浪漫的态度——这方面也酷似贵族。
由于这些人绝不打算在选择正确的地位标志上忧心忡忡,他们也就相当地悠闲自在。他们可以举止随意,无论说什么话,怎样穿戴、装扮,都少有羞耻感。羞耻感属于比他们优越的中产阶级,进一步讲,羞耻感主要是一种资产阶级的情绪。
他们属于大过圣诞节的一族,经常通过分期付款购买大宗物品。比如,他们喜欢把钱花在精致的彩色电视机、立体声音响和操作复杂的电冰箱上。而中产阶级倾向于投资购买“品味良好”的家具,并一一陈列于客厅和餐厅。
社交活动中,上层贫民一律守时不误,迟到二十来分钟是等级更高的标志。
上层贫民的钱夹总是鼓鼓囊囊的,里头不光有妻女儿孙的快照,以备酒后展示一番直至被感伤情绪淹没,更有各类让人留恋的纸张纪念品,比如重要的体育比赛门票票根、信件,以及其他一些能随时掏出来“证明”什么的文件。百分之百的上层贫民钱夹,上面一定绑着一根宽宽的橡皮筋。
中层贫民
一个在工作中失去自由的阶层,由于经常受到老板的斥责而对生活心存怨恨。他们生活中惟一的乐趣,也许就是串亲戚。
上层贫民阶层为人不错。可是再往下走,中层和下层贫民阶层的举止可能就会让一些人觉得受冒犯了。中下层贫民为自己的工作感到痛苦,通常是因为对他们的监督和管理太严酷,总被别人当成任性的孩子一样对待。一名汽车装配厂的工人说:“这儿就像在军队,不,比军队还糟糕……哪怕你去撒尿,也得领一张护照。”
被监督的程度,往往比收入更能代表阶级差距。例如,中学教师比大学教授地位“低”。
正是他们,那些中层和下层贫民阶层,一一退缩到他们私人的乐趣中去:家庭作坊,房屋修缮,洗车擦车,打扑克,钓鱼,打猎,野营,观看电视上的体育比赛和西部片,把自己当作球场上的四分卫或者开拓边疆的英雄,走亲访友(相反,大多数中上层人士对亲戚退避三舍,只与朋友来往),在周六或周日与家人在当地的商厦购物。
下层贫民
一个没有明天的阶级、非法移民的大军,过一天算一天是他们的常态。正是这一阶层,承担了美国社会中最低下的工作。
劳动阶级的最底层——下层贫民的特征是:明显地感到就业不稳定。
赤贫阶层
一个无家可归、流落街头的等级。懒惰、失望和怨恨压倒了他们的自尊。这是人们看得见的最贫穷的一族。
赤贫阶层与“看不见的底层”的区别不在于他们比后者钱多一点,而在于他们“看得见”。“看得见”的底层出没在充斥着廉价酒吧、乞丐、酒徒的街道上,是随身携带购物袋生活的人,是在公共场所长篇大论地向听众诉苦的人,是那些从纸袋裹着的酒瓶子里喝酒的人,是那些出于渴求别人的认可而当街“表演”的人们。
看不见的底层
一个在慈善机构和管教所里度过一生的阶级。
当过失和苦恼到了让人绝望的地步,人们就沦为“看不见的底层”,要么整日守在福利机构的房间内,要么想方设法让人弄进一处公共设施,至于那是慈善机构还是管教机关,对他们来说并不那么要紧。
每一个阶层,无论是最豪华的还是最简陋的,都在旷日持久的上演有关自尊的喜剧。每个演员都在害怕自己摔跤、念错台词或穿错戏服。
阅读
下层阶级
低级趣味似乎说明了公立中等教育的全面失败,但是再仔细看一看就会发现,这些读物的编辑们常常极为老练地在事实和虚妄之间来回游戏,骗取读者的兴趣,请看这类内容:“希特勒,现年93岁,在幕后策动阿根廷对福克兰群岛的入侵”或“高级科学家与死人对话”。每星期这类刊物上大量无害的奇谈,取代了从前的婚姻预测和家庭顾问,而且还不会造成什么危害。
贫民阶层的期刊只是为了满足读者的窥视欲望,还大量提供有关名流私生活的流言蜚语。关键是,就像在酒吧里对体育比赛大加议论一样,这类内容给贫民阶层的人们一种权力的假象,使他感觉到,正是他在掌握着那些大人物,或者他起码可以决定谁会成功谁会失败。
但我们发现,没有任何一本期刊试图刺激贫民阶层的人们起来闹事,它们的基本功能是安抚和慰藉:“咖啡和酒精可以帮助你减肥”,“生活在美国变得越来越好,而且,将来还会更好”
中产阶级
作为读者,贫民阶层的人很老实,对高雅的东西绝不试图装模作样或附庸风雅。
只有在中产阶级里,阅读品味才是一个令研究者感兴趣的话题。在这些人里,假装斯文、蒙骗、歪曲得以大行其道。上层阶级才不在乎你对他们读的书怎么想呢,贫民阶层也不在乎。
没多少钱又焦虑的中产阶级是那种想让你相信他读的是“最优秀的文学”的人,“破烂”、“垃圾”这种谴责经常挂在他们的嘴边上。他们是那些让人读不下去、装腔作势的二流书籍的天然读者。
因为中产阶级相信权威,所以他们是指导类书籍最大的读者群,也是百科全书的传统推销对象,在枫木壁柜里,陈列的一定是《每月一书俱乐部》的最新推荐,和个人收集品摆在一起。(如果你上的是一所不怎么样的学院,书架上就会是《文学指南》推荐的书;如果你什么大学都没上过,书架上准是许多卷的《读者文摘》合订本。)
当然了,中产阶级只热衷于读非意识形态性的期刊,像《国家地理》、《史密森学会会刊》和《房屋与园艺》。《国家地理》还在封底广告上向中上层阶级推销昂贵的军校和纪律严明的训练营,好让他们把不听话和吸上大麻的儿子送去受罪。
当你写书时,要想让中产阶级能够理解,陈词滥调和老生常谈不可或缺。
幸运地受过较多教育的人阅读是为了获得惊喜,而中产阶级阅读是为了使自己的观点被肯定。偏离习惯的语言规则,会把中产阶级搞得困窘和心烦意乱。
整个社会向贫民阶层滑落
- 购买力越来越集中到贫民阶层手中。因此艺术(书、电影)有贫民化的趋势,也就是不再由渊博的专家来决定,而是由受欢迎程度(迎合市场)。
- 排队是一种自我奴隶化的举动
- 自助服务的流行。因为它将交易中招人羞辱的危险降到最低。
The X way out
我们属于哪一类呢?
肯定不是贫民,因为贫民的语言毫无特色。不是中产阶级,因为不怕引起争议。不可能是上层阶级,因为才华、学识、不懈的努力是上层阶级说不具备的。
《民主的细节》(阅读中)
1835年托克维尔看来,只有白人男性才拥有民主。尽管如此,权利就像水滴,一旦下渗,就会开始沿着平面蔓延。美国的先驱之处,就是第一个让水滴从皇宫贵族渗向平民。
精英主义主张小政府,平民主义主张大政府。
平等派和自由派之间的拉锯,是“权利与权利”之间的斗争,而不是“权利与权力”之间的斗争,也不是“权力与权力”之间的斗争。因而是比较人道的一种斗争。
“协商式民主”不同于“统计式民主”,后者仅仅注重选票的计算。这也是为什么美国的民主有强大的纠错能力,充分制衡意味着强制性的对话,充分、有效的对话是政治现代性的要旨。
如此可以即保证“多数人”的福利,也能保证“少数人”的精英主义。
美国梦不是洋房花园,而是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的正反馈中实现个人尊严。
只掌握权利意识,不掌握责任意识,就只能学到民主精神的皮毛。
如果公民还停留在为“自己的利益”而斗争的时候,它的民主制度肯定还是夹生的。否则的话,利益团体也许可以妥协,但社会不可能凝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