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将哲学形态分为三种:西方哲学、中国哲学和印度哲学。
有多少哲学家就有多少种关于哲学的定义,而且相互之间从来没有达到过起码的共识。不仅如此,在哲学领域中,几乎所有的问题、概念、理论学说和体系都处在“众说纷纭莫衷一是”的境地,套用近代英国哲学家霍布斯的一句话,哲学简直就是“一切人反对一切人的战场”。
那么,先讨论 哲学不是什么:
伊甸园神话具有非常深刻的象征意义,它并不是说人是因为追求智慧才成为有死的,而是说人是因为追求智慧才知道自己是有死的。智慧的痛苦就源于此。
终有一死的人向往永生,向往永生的人终有一死,这就是人生在世最深刻最根本的悖论。
正是从这一最深刻最根本的悖论之中,生发出了哲学问题:它意味着人被抛入这样的境域,他自始至终面临着有限与无限、相对与绝对、暂时与永恒、现实与理想、此岸与彼岸之间的激烈冲突,在它们之间横着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生存对人来说至少存在着两大难题:一是如何通过认识自然改造自然来维持自己自然生命的存在,一是如何通过某种方式为自己的存在确立根据、价值或目的。我们可以把前者看做是关于“如何活着”的问题,而把后者看做是关于“为什么活着”的问题。
伊甸园神话中最令人难以理解的并不是亚当犯了原罪,而是亚当怎么可能会犯原罪。
如果上帝明知道亚当要偷吃禁果而不去阻止他,上帝就不是全善的。如果上帝不知道亚当要偷吃禁果,上帝就不是全知的。如果上帝不能预知亚当要偷吃禁果而去阻止他,上帝就不是全能的。
我们或许可以有一种解释:人是上帝所创造的最高级的产物,它的“高级”就体现在自由上,因为创造一个完全被上帝所支配的造物并不能真正显示上帝的荣耀。所以,不是人凭他自己就可以违背上帝的意志,而是上帝赋予了人违背他的意志的自由。
大自然进化出了人类,人类正在毁灭自然,也是类似解释:自然进化的最高阶段就是自由。
我们的日常语言就不得不扮演“一仆二主”的角色:
同样一种语言,既要用来表达日常生活中有限具体的事物,又要用来表达抽象的有时甚至是无限的哲学对象。
问题是,我们能否使用有规定性的话语来表达无限的哲学对象?这显然是成问题的。
假如我们面前有一张桌子,就以这张桌子为例:
摆在我们面前的这张桌子是从哪里来的?使桌子成为桌子的究竟是构成桌子的材料,还是桌子的概念?构成桌子的材料与桌子的概念之间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具体的桌子生灭变化,桌子的概念是不变的,那么桌子的概念是以什么方式存在的?假如桌子都毁灭了,不存在了,桌子的概念还有什么意义?我们怎么知道它是桌子而不是椅子?我们能够形成关于桌子的知识吗?我们关于桌子的知识与桌子本身是符合一致的吗?……如此等等。
按照柏拉图的思路,世界上有三张桌子:一张是画家画的桌子,一张现实中的桌子,一张是作为桌子的概念的桌子。柏拉图认为,画中的桌子摹仿的是现实中的桌子,因而最不可靠。现实中的桌子既不完善,也不能永存,也不是最真实的存在。只有桌子的概念,不会因为现实中的桌子的毁灭而消失,它才是真正真实的存在。
如今,科学家只需要精通所在的一个小小领域,而不需要全懂。普通人不需要理解计算机原理就可以使用计算机。遗憾的是,哲学不能,你不能让哲学家建立世界观后,你直接拿来用。
就“对话”而言,它可以包含三个层面:一是哲学家们与哲学对象之间的“对话”,二是哲学家们相互之间的思想“对话”,三是我们在学习哲学亦即学习哲学史的过程中与哲学家们所进行的思想“对话”。
哲学为什么诞生在希腊?
克里特-迈锡尼文明(类似东方的中央集权帝国)土崩瓦解,使希腊文化断层。产生了城邦制度。
城邦制度类似,公民有强烈的独立自主性,导致思想自由,这是哲学发展起来的决定性条件。
哲学诞生是有条件的:
城邦制度:
希腊哲学的主题是获得关于宇宙万物的必然性或规律的知识。
希腊哲学有这些特点:
哲学产生于问题,产生于希腊人对自然感到迷惑不解从而有了探索自然的冲动,产生于希腊人试图按照自然本身的样子而不是按照神话传说来看待自然的要求。
一般说来,神话传说和宗教是不问为什么的,它们从来不需要合理的回答,它们本身就是一种自圆其说的对世界和自然的解释,我们不用问也不能问“为什么”。哲学和科学就不同了。
那么,希腊人最初问的“为什么”是什么?
当希腊人开始用理性的目光看待自然的时候,在他们的面前就出现了一个四季交替、草木枯荣的奇特景象。于是,希腊人便产生了一个奇怪的问题:为什么存在着的东西存在,而不是归于虚无呢?
希腊人之所以有此一问,是因为古人那种非常原始朴素的观念。我们都知道,万物有生必有死,因而存在着的东西一定会归于虚无。然而,四季交替,草木枯荣的自然景象却告诉我们,万物有生有死,但是万物聚合而成的自然却没有因为万物的生灭变化而毁灭,而是对我们表现为一种永恒的循环。这就让希腊人奇怪了:生灭变化的东西一定会变成没有,一切东西都没有了,自然本身也就没有了。既然四季交替,草木枯荣,说明 在生灭变化的万物之中,存在着某种始终不变的东西,他们称这个东西为万物的“本原”。
于是,哲学的第一个概念就这样产生了。
按照亚里士多德的经典定义,所谓“本原”(arche)就是万物从它那里来,毁灭之后又回到它那里去,万物生灭变化,惟独它不变的东西。
按照希腊人的朴素观念,任何事物,如果开端随着发展消失不见了,这个事物也一定会消失不见的。反之,永恒存在的自然一定是循环的轮回,非如此不能解释自然的永恒性。这就是说,开端并不因为是开端就消失不见了,它仍然存在着,并且主宰着整个发展的过程。所以在希腊人看来,真正原始古老的开端也就是万物的主宰,这就是宇宙万物的本原。
希腊人认为,自然是由水、火、土、气四种元素组成的,哲学家的工作就是确定究竟哪一个是时间上在先的本原。(哲学家所说的水、火、土、气,既是自然元素,又不完全是自然元素,而是哲学的概念。)
第一个提出并且试图回答本原问题的哲学家,是米利都学派的 泰勒斯(585 B.C.)。(泰勒斯是哲学的始祖,米利都学派有三位代表:泰勒斯、泰勒斯的学生阿那克西曼德(570 B.C.)和阿那克西曼德的学生阿那克西美尼(546 B.C.))
泰勒斯只留下了两句话:“大地浮在水上”,“宇宙充满了灵魂”
赫拉克利特 (504 B.C. 朴素的辩证法,黑格尔称之为辩证法的奠基人)宣称:“这个万物自同的宇宙,既不是任何神,也不是任何人所创造的,它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是一团永恒的活生生的火,按照一定的分寸燃烧,按照一定分寸熄灭。”
人们通常说赫拉克利特以火为宇宙万物的本原,或许说他以火来体现本原的流变性更为恰当。火这个概念与“无定形”一样,突出的是运动变化的永恒性。
在赫拉克利特哲学中,最富特色和深意的重要概念就是这个 “逻各斯”(logos),基本含义是言说、话语,据此而派生出道理、理由、理性、考虑、比例、规则等许多其他的含义。(汉语通常音译为“逻各斯”,有时亦以老子的“道”译之。)
赫拉克利特有关辩证法的残篇很多,例如:“相反的力量造成和谐,就像弓与琴一样”、“生与死、醒与睡、少与老是同一的”、“向上的路和向下的路是同一条”、“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我们踏入又不踏入同一条河流,我们存在又不存在”等等。
然而,当哲学家们用“无定形”的本原来解释自然万物的流动和变化的时候,知识的问题却越来越突出了。赫拉克利特认识到自然惯于隐藏自己,他对于人们能否认识逻各斯没有把握。由于当时的哲学家都是通过经验观察来认识自然解释自然的,而且“无定形”的“混沌”更是认识的障碍,所以当哲学家们争论究竟什么是无定形的本原时,另一些哲学家则认为本原必须是 “有定形” 的,即有规定性的,他们崇尚的是秩序,即cosmos。cosmos作为天体的秩序,或有秩序的天体,后来演变成了“宇宙”这个概念。这一派哲学家以 毕达哥拉斯学派 和 爱利亚学派 为代表,正是他们哲学家扭转了哲学的方向,奠定了西方哲学的基础。
毕达哥拉斯(532 B.C.)认为数是万物的本原,理由是万物中普遍存在着数学结构,(例如比例关系规定着事物的存在,也是天体运行的规律)。显然,“数”尽管还不是思想概念,仍然具有感性的特征,但是与水、火、土、气相比,毕竟具有相当的普遍性和抽象性。
通常我们将毕达哥拉斯看做是从早期自然哲学到巴门尼德存在论的中间环节。
巴门尼德 (504 B.C.)与赫拉克利特是同时代的人,两者的思想形成了鲜明的对照:赫拉克利特强调运动和变化,巴门尼德强调静止不动;赫拉克利特主张万物是多,巴门尼德则主张存在是一。在某种意义上说,他们两个人,一个代表着始终处在生灭变化之中,既存在又不存在的“现象”,一个代表着不动不变始终如一的“本质”(存在),两者就好像哲学的一对孪生兄弟,一阴一阳,一正一反,他们的思想后来都汇集到了柏拉图的“理念论”之中。
巴门尼德认为,我们面对两条路,一条是“真理之路”,一条是“意见之路”。“真理之路”以“存在”为对象,“意见之路”则以“非存在”为对象。“非存在”不是不存在,而是既存在又不存在的自然事物。在巴门尼德看来,只有存在是可以思想和述说的,非存在既不能被思想也不能被述说。因此,知识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存在之路。在希腊人那里,知识与意见有着严格的区别:知识具有普遍必然性,意见则是因人而异的。巴门尼德把以往的自然哲学都看做是“意见之路”,他现在所做的工作就是使哲学走上“真理之路”。(两条路的划分,相当于我们所说的本质与现象)
巴门尼德使人们从变动不居、生灭不已的感觉经验超越出来,转向常住不变、永恒惟一的本质。为什么呢?
因为 知识必须从一个确定无疑的东西出发,不能陷入无穷后退之中。后来,亚里士多德还专门提出了一个“无穷后退不可能”的原则:如果知识是存在的——在希腊人看来确实如此,那么就必须有一个确定无疑的立足点而不能无休止地追溯其根据(即无穷后退)。换言之,如果知识是可能的,那么无穷后退就是不可能的。这不仅是亚里士多德的原则,实际上也是古典哲学乃至形而上学的一个基本原则,直到康德和黑格尔都是如此。现代哲学不再坚持这样绝对的立场了,因为我们不再像以往的哲学和科学那样将知识尤其是科学知识看做是绝对的普遍必然的了。
巴门尼德哲学是希腊哲学的转折点,虽然这一转折的深远意义直到苏格拉底之后才真正显现出来。巴门尼德对哲学的伟大贡献是多方面的。
巴门尼德将“存在”确定为哲学研究的对象,具有极其重要的理论意义,它使西方哲学从宇宙生成论转向了本体论,统治西方哲学长达两千多年。
宇宙生成论与本体论的根本区别 在于,前者追问的是宇宙自然在时间上最原始的开端和主宰,因而本原通常是时间上在先的质料性的东西,而后者则追问的是宇宙自然在本质上真正第一性的东西(巴门尼德称之为“存在”),存在乃是在逻辑上在先的东西。(西方哲学从宇宙生成论转向了本体论,统治西方哲学长达两千多年)
(“存在”概念的产生有着深刻的语言学背景,在某种意义上说,它是印欧语系所特有的系词结构的产物。主词和宾词都是可变的,惟有连接两者的系词“是”是不变的)
以桌子为例:
巴门尼德对自然哲学的挑战,实际上也是对常识的挑战。例如他认为 存在是一,多是不存在的;存在是静止的,运动是不可能的,很自然地受到了人们的嘲笑。
他的学生 芝诺(Zenon,盛年约在公元前464—公元前461)为了维护老师的学说提出了许多“悖论”,例如“阿基里斯追龟”、“二分法”、“飞矢不动”、“运动场”等,意在将主张万物是多和运动的人的观点推向自相矛盾。他要证明,巴门尼德坚持存在是一,是静止不动的,虽然看起来很荒谬,其实是合理的。而那些坚持认为存在是多,存在是运动变化的人好像合乎情理,其实是荒谬的。我们说过,希腊人研究自然的目的是“拯救现象”,为现象提供合理的根据和说明。现在芝诺通过将运动推到矛盾的地步,来说明运动是不可能的,或者准确地说,运动是不合理的。(黑格尔之后,尤其是恩格斯之后,人们用运动本身就是因为矛盾才是可能的,来回答芝诺的挑战。不过,问题并没有因此就不存在了,芝诺悖论至今仍然是人们研究的课题。)
早期希腊自然哲学的最高成果是德谟克利特(Democritus,盛年约在公元前420年)的原子论。万事万物都是由一种东西构成的,它们之间的区别乃在于原子之间存在的形状、位置和秩序之间的区别。
古希腊的“智者”一向被看作“诡辩”的同义词。
智者是希腊民主制度的产物。因为话语可以压倒其它一切权力手段。
智者关心的是论辩的效果,而不是真假、善恶,所以智者的出现标志着希腊民主制度的衰落。
公正地讲,智者们对哲学、逻辑学、语法学、修辞学等学科的发展也确实有过重大的贡献。可以说,没有智者作开路先锋,并提供正反两方面的启发,就很难有后来的苏格拉底和柏拉图的哲学。
智者中最著名的除了普罗泰戈拉就是 高尔吉亚(Gorgias,约公元前483—公元前375)了。芝诺以“多”和“运动”的悖论,为巴门尼德的存在是惟一的和不动的思想进行辩护。高尔吉亚则正好相反,他使“存在”陷入了悖论之中。针对存在论,他提出了三个相反的命题:
高尔吉亚作为智者,很可能只看重论辩而并没有自己的主张。尽管如此,对于本体论来说,这三个命题的确是其难以回避的难题,直到今天仍然以各式各样的形式困扰着哲学家们。 智者之所长,正是自然哲学家之所短,这就是推理论证。在一般情况下,自然哲学家们只是独断地宣称而少有论证,智者们的目的却恰恰在于论证,虽然他们只是为了论证而论证。
苏格拉底被判死刑有两条罪状
根源在于城邦民主制的缺陷(所以十七八世纪,哲学家和思想家不约而同提倡 代议制)。直接民主制需要所有公民民心淳朴、富有正义感,但现实不是,这也导致智者崛起,使政治生活完全变成诡辩市场。
苏格拉底鼓吹专家治国论。这一理念过于先进,领先了2000年。
虽然苏格拉底的论辩方式很像智者,但苏格拉底不是智者,因为智者强调意见,苏格拉底的目的是获得知识。苏格拉底处在希腊文明由盛转衰的时代,所以认为只有知识才能救雅典,因为人们是在盲目无知的情况下参与政治生活的。
对苏格拉底而言,认识人自己就是认识心灵的内在原则,亦即认识“德性”。
自然万物之中都蕴含着内在目的,苏格拉底称之为“善”。在苏格拉底这里,“善”还没有成为纯粹的伦理学范畴,而是泛指事物自身的本性,也是它们追求实现的目标。具体到人身上,“善”就表现为“德性”。所谓“德性”(arete)在希腊语中原指事物的特性、品格、特长、功能,亦即使一事物成为该事物的本性,例如马的arete是奔驰能力,鸟的arete是飞翔能力,两者的arete是不同的。人造物也是一样,例如织布梭子无论是什么材料做成的,它的arete都在于能够织布。因而人的arete就是人之为人的本性。
德性是人之为人的本性,由神平均分配给了每一个人,因而人人都具有德性。但是说人人都有“德性”,并非指现实地拥有,而是潜在地拥有。换言之,人并不是生来就符合人的本性,只有在理性指导下认识自己的德性,才能使之实现出来,成为现实的和真正的善。所以 苏格拉底认为,未经理性审慎的生活是没有价值的,一个人只有真正认识了他自己,才能实现自己的本性,完成自己的使命,成为一个有德性的人。因此,他把德性与知识等同起来,得出了“知识即德性,无知即罪恶”、“无人有意作恶”的结论。在苏格拉底看来,趋善避恶是人的本性,没有人志愿追求恶或他认为恶的东西,是行善还是作恶,关键取决于他的知识,因而每个人在他有知识的事情上是善的,在他无知识的事情上则是恶的。
苏格拉底认为,人性本善,善事潜在的,需要认识将它实现出来。苏格拉底把德性与知识等同起来的观点,奠定了理性主义伦理学的基础,所以人们通常称之为伦理学的创始人。
评价:事实上,知并不等同于行(还有非理性因素等),苏格拉底过分强调了知对行的意义,忽略了两者的差别。
苏格拉底的助产术:辩证法。
自然哲学试图追溯宇宙万物最原始的开端,即“时间上在先”的本原,而巴门尼德则意识到此路不通,他要扭转哲学的方向,把哲学的对象确定为“逻辑上在先”的存在,也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本质。然而问题是,不仅自然哲学家们面临着一与多的关系问题,巴门尼德同样如此。我们面前的大千世界是千差万别多种多样的,那是用“存在是一”难以解释说明的。不仅如此,虽然巴门尼德为解决问题指出了方向:“作为思想和作为存在是一回事”,通过理性认识把握事物最普遍最一般的本质,但是究竟怎样实施对存在的认识,尚且不得而知。这也就是为什么巴门尼德在前苏格拉底哲学中主要扮演的是“破坏”而不是“建设”的角色的原因所在:自然哲学家们都不得不面临巴门尼德的挑战,但是却难以接受他解决问题的方案。
苏格拉底对哲学的伟大贡献就在于将巴门尼德宏大的方案落在了实处,具体化为“是什么”的问题。
苏格拉底则试图通过对话的方式寻求事物“是什么”的定义,就此而论,辩证法 到了苏格拉底之手,显示了它积极的、建设性的意义。
柏拉图(Plato,公元前427—公元前347)对西方哲学的影响是难以估量的,以至于英国哲学家怀特海甚至声称 一部西方哲学史不过是为柏拉图作注脚而已。
柏拉图通过 “洞穴” 比喻来区分假相的世界和真实的世界,前者被称之为“可感世界”,后者被称之为“理念世界”,相当于我们所说的现象和本质。哲学家眼中的世界与日常生活中人们眼中的世界是不同的,甚至可以说正好相反。人们在日常生活中从来不会怀疑周围的事物的真实性,哲学家却告诉我们,眼前的世界不过是假相,假相背后的本质才是真实的存在,而真实的存在只有思想才能把握。
柏拉图政治学说的出发点是寻求正义,这应该是一个城邦(国家)秩序井然稳定发展的基础。
在柏拉图看来,人的灵魂由理性、激情、欲望三部分构成,正义的人必须让理性统治激情,由激情抑制欲望。个人是缩小了的国家,国家是放大了的个人。所以,国家的三个阶层即统治者、武士和生产者,它们各自的德性应该是智慧、勇敢和节制。统治者的职能是依靠智慧,理性地管理国家;武士的职能是发挥激情,勇敢地保卫国家;生产者的职能是节制欲望,安分守己,努力劳动。如果这三个阶层各自具备了自己的德性,各司其职,不相僭越,国家就达到了正义,否则便是不正义。
智慧、勇敢、节制和正义,正是希腊人的四主德。
柏拉图还被看做是共产主义的创始人。他把私有制认作一切灾难的主要祸根,为了培养前两个阶层的集体主义精神,他主张实行平均主义式的共产主义原则,让他们过军队般的生活,没有私产,没有家庭。还要实行优生优育,按照不同年龄进行严格的不同科目的教育,儿童时开始接受美育、体育、智育和德育的训练,最初学习音乐和健康的传说,同时进行体育锻炼,智育训练经历由低到高、从意见到知识的步骤,先学数学和天文学,最后是哲学(辩证法)。柏拉图秉承苏格拉底的观念,认为一切工作都以知识为基础,治理国家更是如此,而真正对于治理国家有全面系统的知识的人,应该是哲学家,因为只有哲学家才能洞悉宇宙万物的奥秘。所以柏拉图断言,“除非真正的哲学家获得政治权利,或者城邦中拥有权力的人,由于某种奇迹,变成了真正的哲学家,否则,人类中的罪恶将永远不会停止。”让统治者成为哲学家,那是奇迹,实际上是不可能的。因而要想把国家治理好就只有一种可能,让哲学家为王。这就是“哲学王”的理想。
柏拉图哲学的核心概念是“理念”。
“理念”并非单纯的抽象概念,而是超越于个别事物之外并且作为其存在之根据的实在。
柏拉图曾经通过两种方式来说明理念是如何派生事物的。
一类事物有一个理念,各式各样的事物有各式各样的理念。不同的事物组成了事物的世界,而由它们的理念所组成的总体就是柏拉图所谓的理念世界。在柏拉图看来,前者是可感世界,后者是可知世界。
在某种意义上说,柏拉图关于两个世界的思想继承了巴门尼德关于认识的两条道路的学说,不同之处在于他不是把感觉事物仅仅看做“非存在”,而是看做既存在又不存在的现象,因而在某种意义上说是对赫拉克利特和巴门尼德哲学的综合。一方面与赫拉克利特一样,柏拉图认为感官所及的一切事物都处在生灭变化中,而生灭变化的事物既不是不存在也不是存在,既不是无也不是有,而是介于两者之间,是既有又无既存在又不存在的东西,亦即我们所说的现象。另一方面与巴门尼德一样,柏拉图认识到在现象之中不可能有永恒不变的东西,因此在始终处于变化之中的、相对的和暂时的事物世界之外,一定存在着另一个稳定的、绝对的和永恒的世界作为它们的根据,否则一切都将失去存在,甚至根本就不可能存在。
从知识论的角度看,这两个世界一个是可感的对象,一个是可知的对象。存在是“知识”的对象,不存在作为空无,是“无知”的对象,而介于存在和不存在之间的事物则是“意见”的对象。我们对于始终处在生灭变化之中的感觉事物只能产生个别、偶然、相对的意见,惟有超越于感觉事物之上的真实的存在才是普遍、必然和绝对的知识的对象。既然意见与知识有别,它们各自的对象也一定是不同的。
按照柏拉图,存在着三张桌子:画家画的桌子、现实中的桌子和桌子的概念。在他看来,只有桌子的概念(他称之为理念)是真正真实的存在。个别具体的事物始终处在生灭变化之中,而且是不完善的、有缺陷的。而使所有同类的事物归属的类概念,则是普遍的、无限的、完善的、永恒不变的。于是从柏拉图开始,西方哲学就走上了这样一条理性认识的道路。我们把握真理的道路是从个别的事物抽象到它们的类概念,从这些类概念抽象到更高更抽象的种概念,从这些种概念再抽象到属概念……最后抽象到最普遍最抽象的存在。问题是:我们关于事物的概念与事物本身究竟是什么样的关系?事物的概念究竟是存在于事物本身之中,还是仅仅存在于我们的思想之中?反过来说,事物的概念究竟是我们的思想所形成的,还是也存在于事物之中?换言之,事物的概念究竟是主观的还是客观的?如果某一类事物灭亡了,例如恐龙大约在六千五百万年以前灭绝了,那么恐龙的概念是不是仍然存在,仍然是永恒不变的?……类似的问题,我们还可以问很多。
在某种意义上说,柏拉图提出理念论的目的是为了解决知识的问题。在他看来,事物的世界可感而不可知,理念的世界可知而不可感。既然如此,我们如何能够认识理念呢?
柏拉图像巴门尼德一样否定了感觉经验在认识中的作用,因为不可感知的、普遍的、绝对的理念不可能来源于我们对事物的感觉经验,无论我们经验到多少张个别具体的桌子,也不可能从中产生普遍、抽象、永恒存在乃至无限的桌子概念,这就彻底断绝了通过感觉经验认识理念的可能性。既然我们不是通过感觉经验,那是通过什么方式认识理念的?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柏拉图提出了“回忆说”。
柏拉图讲了一个故事:我们的灵魂原本高居于天上的理念世界,“那时它追随神,无视我们现在称做存在的东西,只昂首于真正的存在”,所以它对理念领域有所观照,具备一切知识。但是后来灵魂附着于躯体之后,由于受到躯体的干扰和污染,因此遗忘了一切。只有经过合适的训练,灵魂才能回忆起曾经见过的东西。因此,回忆的过程也就是学习的过程,不过是把被我们遗忘了的东西回忆起来而已,“所有的研究,所有的学习不过是回忆而已”。当然,并不是所有的灵魂都能轻易地回忆起它们,凡在投生前只约略窥见,或在投生后受邪恶熏陶而堕落的,都不易做到这一点,只有少数人保持着回忆的能力。
在西方哲学史上,柏拉图的回忆说以粗糙的形式第一次提出了先验论的问题。
讨论理念之间的结合分有关系,形成了柏拉图的通种论。
理念之间有的能结合,有的不能结合。为简明起见,他没有对各种理念的关系进行讨论,只选择了“存在”、“非存在”、“运动”、“静止”、“相同”、“相异”这六个最普遍的理念作为代表来讨论,而这些理念所体现的正是希腊哲学所讨论的中心问题。由于这些最普遍的理念外延最大,在逻辑上也被称为“种”(genos),所以,哲学史上通常把柏拉图关于这些理念关系的研究称做“通种论”。
通过考察,柏拉图得出了结论:存在、非存在、相同、相异可以互相结合;这四个理念与运动、静止也可以互相结合;但运动和静止不能互相结合。这就证实了前面所说的第三种可能:有的理念能结合,有的不能结合。
柏拉图的“通种论”是他对理念论作出的重大修正之一。因为按照柏拉图以前的观点,理念具有单一的、孤立的、封闭的特性,而现在理念之间则可以沟通了。理念分有说的提出,其意义远不只是修正了他自己的理念论。柏拉图不仅克服了巴门尼德等人把存在与不存在绝对对立起来,贬低不存在的僵化观念,而且在西方思想史上第一次探讨了作为一般和抽象存在的范畴之间的关系,确立了“存在”与“非存在”、“相同”与“相异”等范畴间的对立统一关系,从而推动了辨证思维的发展。黑格尔对此十分赞赏,认为“这乃是柏拉图哲学中最内在的实质和真正伟大之所在”
亚里士多德是柏拉图的学生,不过他的观点却与老师不同。亚里士多德将柏拉图的问题称做“分离问题”,即理念与事物的分离所造成的一系列问题,他认为分离于事物之外的理念是不存在的,事物的概念与事物本身不可分割,原本是一体。在某种意义上说,在亚里士多德的思想中深深地渗透着经验的因素,他重新恢复了被柏拉图抛弃的自然哲学的地位,以至于在他流传下来的著作中,自然哲学方面的著作占了百分之八十。
亚里士多德是有史以来第一个全面系统地为科学知识分类的哲学家、思想家。(当他说到“科学”的时候,他所指的也是“哲学”,直到后的18世纪,哲学与科学还是同义语)。
亚里士多德是 形式逻辑 的创始人
从亚里士多德逻辑学到欧几里得几何学,实际上表现为一种抽象的符号推理能力的提高和完善。它标志着人类思维逐渐摆脱了直接的感觉经验,可以从事纯粹的思维操作。在某种意义上说,这也可以看做是西方哲学与中国哲学“分道扬镳”的真正开端。
中国先秦时期逻辑学并不逊于古希腊,例如墨家和名家,但是没有像希腊那样发展成为抽象化符号化的形式逻辑和几何学演绎科学。
数学尤其是几何学对哲学的影响极为深远。
亚里士多德概括总结了以往哲学家们关于原因的思想,认为任何事物的生成和存在都有四种缺一不可的根本原因,即质料因、形式因、动力因和所为因:
亚里士多德的“四因”是对以往哲学的概括和总结。“质料”:希腊哲学最初的自然哲学或宇宙论。“形式因”:苏格拉底的是什么,柏拉图的理念。“动力因”:万事万物的本原问题,宇宙生成的动力问题。“目的因”:苏格拉底的“善”。
进一步,后三种因可以统一为“形式因”。三因合一 是亚里士多德的一个重要观点,它不仅突出了形式的地位和作用,也为第一哲学讨论实体的问题奠定了基础。
如此,质料和形式 就成为事物的两个根本原因,在同一事物中是彼此对立不能转化的,质料就是质料,形式就是形式。但是超出这个范围,相对于不同事物而言,它们又是相对的、可以转化的了。例如砖瓦对于房屋是质料,对于泥土则是形式。可见,高一层次的东西是形式,低一层次的则是质料,整个链条就是从质料到形式不断发展的系列。这个系列,也是潜能向实现转化的过程。
质料与形式的关系亦即潜能与实现的关系。质料以潜能状态存在着,形式则是实现。质料一旦获得了自己的形式,它就实现出来,成了现实的存在。所以二者的关系是相对的,可以转化的。
1. 存在论
在亚里士多德看来,建立一门专门研究“存在”本身的学问是非常必要的。因为所有的具体科学都是割取“存在”的某一方面和某一种性质加以研究,它们对这些“方面”和“性质”的基础和前提——存在本身——则是不闻不问的,因此应当有一门学问专门研究存在本身,这门学问就是“第一哲学”。
由此,亚里士多德便确立了哲学或形而上学的至高无上的特殊地位。于是,西方哲学在长达两千多年的时间内,以哲学作为人类所有知识的“女王”,始终不懈地致力于使哲学成为“科学的科学”,直到20世纪才彻底断了这个念头。
亚里士多德就将形而上学的任务确定在研究“存在”的本然的存在方式上,他也称之为 “范畴”
“范畴”在希腊语中是kategoria,亦即“关于(kata)……的述说(agorein)”,亚里士多德用它来表示在判断中论述主词的谓词,不过不是所有的谓词都可以叫做范畴的,范畴是最一般最基本的类概念。因此,所谓“范畴”也就是对事物最普遍最一般的“说明”
十个范畴:实体、数量、性质、关系、何处(地点)、何时(时间)、所处(状态)、所有、动作和承受。于是,亚里士多德对“存在”的研究就转向了对存在的存在方式亦即“范畴”的研究。
2. 实体论
所谓“实体”乃是对事物“是什么”或“是其所是”的规定。那么,什么是事物的“是其所是”?一个事物的“是其所是”就是由它自己的本性而来的根本规定,也就是事物的“定义”。事物的“定义”根据的是“属加种差”,因而只有“属”的公式(logos)是定义,而“属”(eidos)也就是“形式”。这就是说,事物的“是其所是”就是“形式”,所以 “形式”是第一实体。
(亚里士多德还有另一种证明。)我们通过实体要说明的不是事物是如何存在的,而是要说明事物为什么是它自身,为什么这个事物属于这个事物。就具体事物而言,为什么这样的质料能够构成这样的事物?原因不在于质料,而在于事物的“是其所是”,即它的“形式”。例如,砖瓦之所以构成了房屋,不在于砖瓦,而在于它们具有了房屋的“形式”,即按照房屋的本性组合起来。因此,事物之所以成为这个事物,主要不是由于质料,而是由于“形式”,“形式”是决定这个事物成为这个事物的根本原因。
3. 神学
亚里士多德首先区别了三种实体:第一,非永恒的感性实体;第二,永恒的感性实体;第三,永恒的非感性实体。“既然实体有三种,两种是自然的,一种是不运动的,应该来谈谈这最后的一种。”所谓两种自然实体,一是指非永恒的感性实体,即有生灭的具体事物,二是指永恒的感性实体,即天体。这两类自然实体都是运动的,都属于自然哲学即物理学的研究对象。在亚里士多德看来,第一哲学的研究对象是不动的实体,现在他要讨论的就是这种实体。
我们首先需要证明永恒不动的实体是存在的。亚里士多德认为,如果所有的实体都是可以消灭的,那么一切事物就都是可以消灭的,因为实体是事物中首要的东西。反之,如果并不是一切事物都会消灭,那就必然有一种永恒的实体存在。证明如下:
生灭变化属于运动,但运动变化本身是没有生灭变化的,因而是永恒的。就一个具体事物来说,它是运动的,处于生灭变化之中。但是就运动和变化本身而言,则是没有生灭变化的。如果运动有生有灭,运动就是不存在的,生灭变化亦是不可能的,然而我们的确发现存在着具体事物的生灭变化。因此,运动是一切具体事物生灭变化的形式,其自身是没有生灭的。既然运动是永恒的,就一定有永恒的实体。同样的道理,时间本身也是没有生灭变化的。如果时间是生灭变化的,时间就会不存在。如果时间不存在,就不会有“在先”和“在后”了。但是当我们说在时间不存在“之前”或者在时间毁灭“之后”,实际上还是在时间之中。因而时间是不生不灭的。既然时间是永恒的,就一定有永恒的实体。
亚里士多德通过运动与时间的永恒性来证明存在着永恒的实体:既然运动与时间是永恒的,而运动与时间一定属于某个实体,所以必然存在着某种不可毁灭的永恒的实体。
那么,什么东西可以被称为永恒的实体呢?
任何事物总是从潜能到现实的运动,运动就是从潜能到现实的过程(中介)。如果事物只是“能够”运动,只是可能性,而不是现实地运动,就不可能有现实。而且,事物之中总有质料,因而总会有潜能,不可能是绝对的现实。但如果没有绝对完全的现实,我们就无法解释事物的存在。因此从潜能与现实的角度看,永恒的实体必然是完全现实的实体。既然永恒的实体是完全的现实性(隐德莱希),它就不能带有任何质料,因为只要有质料就有潜能,就不是完全的现实。只有不带任何质料的实体才是完全的现实性。
然而,按照通常的观点,事物总是从潜能到现实的运动,因而潜能是在先的。但是如果潜能在先,事物最初只有潜能,它怎样才能成为现实?潜能自己不会运动,也不可能自己成为现实,必须有另一种力量使它运动,而这种力量只能是现实而不能有潜能,因而现实必须是在先的。对亚里士多德来说,潜能在时间上在先,现实则是在逻辑上在先,它是事物从潜能成为现实的“动力因”。
因此,当人们推论事物的运动原因时,最终必然得到一个“第一动者”,这就是“神”或“努斯”(nous),它自身不动却能够引起万物的运动,所以是“不动的动者”
(这个“神”并不是后来基督教的人格神,而是指最高的实体、最完满的现实性、最高的目的)
包括两个时期:
这个时期的希腊哲学特点
伊壁鸠鲁的哲学体系包括三个部分:研究真理标准的准则学;研究自然及其生灭的物理学;研究人生及其目的的伦理学。在他看来,一个人要想获得灵魂的安宁,享受人生的幸福,就必须认识宇宙自然的本性。因而在他的哲学中,准则学和物理学是手段,伦理学则是目的。
伊壁鸠鲁伦理思想的基础是德谟克利特的原子论和小苏格拉底学派中昔兰尼学派的快乐主义。根据原子论,宇宙是无数的物质原子相互作用的结果,并没有目的性的东西、神的智慧或努斯(理性)起作用,宇宙就是一个机械论的物质的自然宇宙,人与其他自然物一样,也是原子相互作用的产物,他因原子之间的结合而存在,亦因原子之间的分离而消失,无论产生和消失,都是自然而然的。在伊壁鸠鲁看来,在人们活着的时候,让他不为对现世与来世的迷信所产生的恐惧所困扰,让他尽情享受生命中转瞬即逝的时光,让他设法在这短暂的一生中尽可能得到最大的快乐,就是哲学的任务。
伊壁鸠鲁认为,判定真理的标准有三类,即感觉、预见和情感。感觉是绝对真实的,“没有什么东西能驳倒感觉。一个感觉不能驳倒另一个同类的感觉,因为它们的有效性相等;一个感觉不能驳倒另一个异类的感觉,因为二者所判别的对象是不一样的。理性也不能驳倒它们,因为理性是完全来自感觉的。”
伦理学是伊壁鸠鲁哲学的核心和目的。“我们认为快乐是幸福生活的始点和终点。我们认为它是最高的和天生的善。我们从它出发开始有各种抉择和避免,我们的目的是要获得它。”但是,“当我们说快乐是终极的目标时,并不是指放荡的快乐和肉体之乐,就像某些由于无知、偏见或蓄意曲解我们意见的人所认为的那样,我们认为,快乐就是身体的无痛苦和灵魂的不受干扰。构成快乐生活的不是无休止的狂欢、美色、鱼肉及其他餐桌上的佳肴,而是清晰的推理、寻求选择和避免的原因、排除那些使灵魂不得安宁的观念”。显然,最使灵魂不得安宁的观念是对神灵和死亡的恐惧感。不过神虽然存在,但他们生活在我们的世界之外,在各个世界之间,因而不会如一般人所想象的那样干预世人的生活,因而不必恐惧。至于死亡,更与我们毫不相干。因为“我们活着时,死亡尚未来临;死亡来临时,我们已经不在了”。所以,有智慧的人既不应厌恶生成,也不应恐惧死亡
斯多亚学派与伊壁鸠鲁主义一样,在认识论上坚持感觉经验的立场,主张按照自然的本性而生活就是最大的德性,但是在什么是自然的本性问题上,与伊壁鸠鲁针锋相对,认为自然的本性就是理性,因而按照自然而生活也就是按照理性而生活。
斯多亚学派是最早将哲学划分为三个部分的哲学家,这三个部分就是逻辑学、物理学和伦理学。其中物理学是基础,逻辑学是工具或手段,伦理学则是中心和目的。
怀疑主义却选择了不同的道路:它不是通过对世界万物的本质及其规律的认识,而是通过彻底放弃认识的方式。他们把伊壁鸠鲁主义和斯多亚学派的观点斥为独断论,既不相信感觉也不相信理性,试图通过对一切保持沉默,不作判断,达到一种“不动心”的境界,以此来谋求灵魂的安宁。
怀疑主义的基本观念是我们不可能认识事物的本性。因为我们认识事物要通过感觉经验,而且不能超出感觉之外,所以事物究竟是不是像我们所感觉的那样,我们永远也不可能知道。
新柏拉图主义是公元3至5世纪时最重要的哲学派别。说它最重要,主要是因为它既是整个希腊哲学按照自身逻辑发展的必然结果,又是基督教神学的主要思想来源之一。通过新柏拉图主义,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希腊哲学理性精神的衰落和向神学转化的必然性。
“一”与“多”的关系问题,一直是困扰着古代哲学家们的难题:宇宙自然作为一个整体当然具有统一性,其本原应该是“一”,但是万事万物是多种多样的,“一”怎样产生“多”?“多”是如何保持统一性的?
基督教哲学也是有贡献的:
在某种意义上说,中世纪哲学的主要问题是信仰与理性之间的关系问题。
原始的基督教本来是排斥知识排斥哲学的,基督教为何与哲学结合?
在这些内因、外因的交织作用下,基督教会中一批或多或少具有哲学修养的信徒挺身而出,借用希腊哲学,尤其是新柏拉图主义和斯多亚学派的哲学,在理论上论证和捍卫基督教信仰。
通过他们的活动,基督教第一次有了相对统一和完整的教义,因而他们被教会尊为“教父”,即教会的父亲,他们的思想就被称为“教父哲学”。
从总体上来说,
殉道者查士丁 (Justinus,约100—166)是最早的希腊教父,他在哲学史上的地位主要在于他对基督教与希腊哲学之间关系的理解,“真哲学就是真宗教,真宗教就是真哲学”。《新约》从《约翰福音》开始融入了希腊哲学的因素,它一开篇就说:“泰初有道(logos,逻各斯),道与上帝同在,道就是上帝。这道泰初与上帝同在。万物是藉着他造的”。查士丁由此出发,把逻各斯理解为上帝的内在理智和永恒智慧。既然上帝藉着逻各斯创造万物,逻各斯便永恒地普照整个世界,向所有的人启示着真理。因此优秀的异教徒,例如苏格拉底、柏拉图,也能分有逻各斯,从而认识真理。不过,他们只能分有逻各斯的部分或“逻各斯的种子”,哲学家之间的争吵就说明他们认识的只是部分的真理,逻各斯只有在耶稣基督身上才得到了完全的启示,因而只有基督教才拥有完全的真理。当然,希腊哲学中的真理与基督教的真理之间只有程度上的不同,没有本质上的差别,因为它们来自同一个源泉,那就是上帝的逻各斯。就此而论,只有基督教才是真哲学,哲学也只有设定并且实现一个宗教的目标时才是真哲学,因而真哲学也就是真宗教。
德尔图良所代表的是相反的极端。
德尔图良 (Tertulianus,约160—240)是拉丁教父。世间流传着他的一句名言:“正因为荒谬,我才相信”。在他看来,在雅典和耶路撒冷之间,在哲学与教会之间,没有调和的余地。一切世俗知识在上帝面前都是愚蠢的。启示不仅是超理性的,而且也是反理性的。“上帝的儿子钉在十字架上了,并不因为这是耻辱的就让人耻辱;上帝的儿子死了,正因为这是荒谬的,所以是绝对可信的;他被埋葬后又复活了,正因为这是不可能的,所以是确定无疑的。”德尔图良的思想表现了信仰与理性的对立和冲突。
克莱门 (Clemens,约150—211)面对一些基督徒对哲学的指责,坚持认为哲学也是上帝的作品。真理的历史可以比做两条河流,一条源自旧约律法的启示,另一条源自理性。二者又与第三条河流汇成一体,这就是基督教的启示。基督教是关于显现在基督身上的逻各斯创造、教育、实现人类的学说,因此把知识与信仰统一起来是真正的基督徒的任务。在他看来,哲学不仅可以把人引向信仰,而且基督徒也只有凭借哲学才有能力捍卫自己的信仰。当然,哲学不是目的本身,它应当服从信仰、服务于信仰。
奥里根(Origenes,约185—254)是早期教父哲学中最伟大的代表,也是基督教第一位系统的神哲学家。他坚持哲学思辨的标准是《圣经》和使徒的传统。不过,《圣经》并不是一部具有严格体系性的著作,其中不免有自相矛盾的地方,所以不能纯粹从字面上理解。于是,奥里根提出了一种“寓意解经法”,即从“精神实质”上来理解和解释,把不合情理或者自相矛盾的地方看做是“隐喻”。这实际上意味着以理性作为标准来审视信仰及其传统,奥里根就是这样对基督教的信仰传统进行了梳理,建立了基督教第一个比较完整的哲学体系。
奥古斯丁(教父哲学的最大代表) 从自己的心路历程出发来解决理性与信仰之间的关系,从信仰与理解的先后关系入手区别了三种不同的思想对象。第一种是只能相信,不能或者不需要理解的东西,如历史事实。第二种是相信和理解同时起作用的对象,如相信数学公理和逻辑规则的同时也是理解它们。第三种是只有先信仰,然后才能够理解的对象,这些就是关于上帝的道理。奥古斯丁在理性与信仰之间关系的问题上虽然主张“信仰寻求理解”,倡导用理性解释信仰,但对他来说更为根本的却是“信仰为了理解”,信仰是一切认识的先决条件、方法和途径。
在奥古斯丁的思想转变过程中,恶的问题是一个关键的问题。
奥古斯丁意识到,摩尼教不仅为上帝开脱了责任,也为人类开脱了责任。当然,普罗提诺也有他的问题:他把灵魂和肉体看做是分离的,肉体并不是人存在的组成部分。现在,奥古斯丁把新柏拉图主义与基督教的理想调和起来,认为人是灵魂和肉体的复合体。于是,当我们选择了肉体的快乐而不是灵魂的善的时候,我们必须为这个世界上的恶负责。
当然,如何解释上帝与恶的关系,仍然是一个难题。为此,奥古斯丁建立了一种后来被称之为 “神正论” 的学说。“神正论”(theodicy)由希腊语theos(神)和dike(正当或正义)组合而成,其意义在于使上帝对恶的容忍正当化。
对于任何一个信仰全知、全能、全善的上帝的人来说,他都会遭遇恶的难题:
如果上帝是全知、全能和全善的,这个世界怎么会存在着恶呢?假如上帝对这个世界上的恶一无所知,他就不是全知的。假如上帝知道这个世界上存在着恶,却不能阻止它,他就不是全能的。假如上帝知道恶,也能够阻止它,但他却没有这样做,他就不是全善的。
结论是,恶的存在证明不会有一个全知、全能和全善的上帝存在。
奥古斯丁解决这个难题的方式是引入一种自由意志论:恶是人的自由意志的选择。
然而,问题似乎并没有得到完满的解决:
“上帝在创世之前在做什么”这个问题本身就是错误的,因为世界与时间同是上帝的创造物,上帝在创造万物的同时创造了时间。
“经院哲学” (scholasticism)最初是在查理曼帝国的宫廷学校以及基督教的大修道院和主教管区的附属学校发展起来的基督教哲学。
关于上帝存在的哲学证明便成了经院哲学的重要内容,其首创者就是 安瑟尔谟(Anselmus,1033—1109,“最后一位教父和第一个经院哲学家”)。安瑟尔谟认为,上帝的存在是一个自明的、必然的真理,否认上帝的存在必然导致逻辑上的自相矛盾。因而证明上帝的存在不需要借助有限的经验事实,只需要借助先验的逻辑力量,仅仅从概念就可以推演出上帝的存在,后世将这种证明称为 “本体论的证明”。安瑟尔谟声称,即使是不信上帝的“愚顽人”在心里也有一个“上帝”的观念,亦即一个“可设想的无与伦比的伟大存在者”,这里所说的“可设想的”亦即在思想中的意思。既然如此,“还有一种不可设想的无与伦比的伟大的东西,它不能仅仅在心中存在,因为,即使它仅仅在心中存在,但是它还可能被设想为也在实际上存在,那就更伟大了”。这就是说,如果这个“无与伦比的伟大存在者”仅仅是“可设想的”即在思想之中,那就不是“无与伦比”的了,因为不仅在思想中也在实际上存在比它更“无与伦比”,也更伟大。所以,认为一个“无与伦比的伟大存在者”仅仅存在于思想中,肯定是自相矛盾的。换言之,只要你心中有一个无与伦比的伟大存在者即上帝的观念,那就证明他一定也在现实中存在。
安瑟尔谟的证明方式提出不久就遭到了 隐修士高尼罗 (Gaunilon)的批驳。说有一个既存在于思想中也存在于现实中的存在者比一个仅仅存在于思想中的存在者更伟大,这实际上已经预先断定有一个既存在于思想中也存在于现实中的存在者。因此,“要证明上述东西在现实中存在,你首先必须证明这一个无可比拟的伟大东西确确实实地存在于某处,然后从它比一切事物都伟大这一事实,说清楚它自身也是潜存着的”。就像不能用具有海上仙岛的概念来证明仙岛确实存在一样,最伟大的东西也未必不能被设想为不存在。高尼罗并不是一个无神论者,他所否定的不是上帝的存在,而是安瑟尔谟对上帝存在的本体论证明。
对于高尼罗的批评,安瑟尔谟不以为然。在他看来,本体论证明仅仅适用于上帝的存在,因为只有上帝才是“无与伦比的伟大存在者”。而一个海上仙岛,无论怎样设想它的富饶和完美,都不能说它的概念中已经包含了必然的存在。安瑟尔谟的反驳,的确抓住了高尼罗的要害,因此在此之后,安瑟尔谟的本体论证明仍为笛卡尔、莱布尼茨、黑格尔等哲学家所欣赏和运用。不过,高尼罗要求安瑟尔谟“另有确切无疑的证明”,要求他“首先证明这一个无与伦比的伟大东西确确实实地存在于某处”,却无疑在呼唤着证明上帝存在的一种新方式,即经验的方式。这一任务后来由基督教历史上最具影响力的神哲学家托马斯·阿奎那完成了。
托马斯·阿奎那 (Thomas Aquinas,1224/1225—1274,经院哲学的最大代表)。上帝的存在是确凿无疑的事实,但上帝本身是我们无法认识的,因而对上帝不能做先天的证明,而只能做后天的证明,即从结果去证明原因,从上帝的创造物去证明上帝的存在。
在《神学大全》中,托马斯一共提出了五种证明:1.事物的任何运动都是由在它之前的另一个运动引起的,推论下去,最后必然追溯到一个不受其他事物推动的第一推动者。2.任何事物都以另一事物为动力因,因此,必然有一个最初的动力因。3.任何事物都是从其他事物获得其存在和必然性,由此推论下去,必定有一种东西,它自身就是必然的,同时又能赋予其他事物以必然性和存在的理由。4.事物都在不同程度上具有良好、真实、高贵等品性,其标准就在于它们与最好、最真实、最高贵的东西接近的程度,因此,世界上必然有一种东西,作为世界上一切事物得以存在和具有良好以及其他完美性的原因。5.世界上的一切事物都是和谐的,有秩序的,仿佛是有目的安排的。之所以如此,是由于受到某一个有知识和智慧的存在者的指挥。综合上述推论,就可以得出一个必然的结论,即上帝是存在的。
托马斯的五种证明,又称为通向上帝的五条路径,其前四种显然是援引并改造了亚里士多德关于运动与变化、原因与结果、潜能与现实的学说,实际上是根据亚里士多德的“无限后退不可能”原则所做出的逻辑结论。
当时的哲学家们分成了两大派别:一些哲学家主张普遍的共相是真正的实在,殊相或个别的东西不过是现象,而另一些哲学家则认为个别的东西才是真实的存在,共相不过是概念、语词而已,并没有实际存在的意义。前者被称为 “唯实论” (realism),后者被称为 “唯名论” (nominalism)。
洛色林与安瑟尔谟之间关于共相性质的争论是唯实论与唯名论之间最早的争论。
洛色林(Roscelinus,约1050—1123),生于法国,他的学说被宗教会议指控为异端。洛色林认为只有个别事物是现实的存在,共相不过是“声息”或“名词”,只是思想中的东西。
奥卡姆的威廉 (William of Occam,约1300—1349)曾对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巴伐里亚的路德维希说:“你用剑来保护我,我用笔来保护你”。在这位皇帝的庇护下,奥卡姆的威廉写了许多为王权辩护的文章。他的重要哲学著作是《箴言注疏》和《逻辑大全》。
奥卡姆的威廉批判了唯实论者从共相出发推论出个体存在的思想方法。个体而且只有个体是真实的存在。共相没有单独的存在,甚至在上帝的精神中也不存在“在物之先”的共相,否则上帝从无中创造了世界的教条就难以维持了。共相也不能“在物之中”。因为倘若共相是现实地存在于个体之中,又不同于个体,那么共相本身就应当是单一的物。但一种单一的物又怎能同时存在于许多物之中呢?因此,共相并不是一种实在的东西,并不是既不存在于灵魂中,也不存在于事物中,而有其独立的客观存在的东西。共相是一种设想出来的东西,它仅仅存在于灵魂中。共相在物之后,是存在于理智中的一般概念,是符号,现实中没有与这种符号相应的实在的对象。现实中没有独立的联系,只有相互联系的事物,联系仅仅存在于人的意识之中;也不存在一个单独的多,而只有多的事物。在相互联系的事物之外设定一个联系,在多的事物之外设定一个多,只能使科学毫无意义地复杂化。这是违背逻辑和一切科学的基本原理的。在此基础上,奥卡姆提出了他的著名论断:“能以较少者去完成的事情,若以较多者去做,便是徒劳”。后人把它概括为“如无必要,勿增实体”。从这一原则出发,他认为像“实体形式”、“隐蔽的质”、“影象”之类都是多余的东西,都应当加以抛弃。哲学史上把奥卡姆的威廉的这一思想形象地称之为“奥卡姆剃刀”。
为什么共相与殊相的关系这个看起来似乎与宗教不相干的逻辑或哲学问题,成了经院哲学的主要问题?很难完满解释,可能有这样一些原因:
中世纪哲学是柏拉图主义与亚里士多德思想的奇特混合物。从教父哲学到早期经院哲学,一向是柏拉图主义的天下,后来经过托马斯·阿奎那的努力,亚里士多德才终于成为中世纪经院哲学的最高权威。 实际上,经院哲学的性质既是柏拉图式的,又是亚里士多德式的:上帝是最高的超验的实体,而整个体系则是高度抽象的和形式化的,从而造就了从概念到概念的抽象烦琐的方法论特征。一般说来,唯实论属于正统派,唯名论则被看做是异端;唯实论是理性主义的,而唯名论即使不是反理性主义的,也是非理性主义的。当然,唯名论之为异端并不是因为它否定上帝的存在,恰恰相反,它是为了维护对上帝的信仰而反对从理性上来证明上帝的存在。唯实论将唯名论看做是“异端”的确是很有远见的,因为它不仅与维护教权(普遍性)的唯实论对立而维护王权(个别性)的地位,而且它的兴盛亦意味着调和理性与信仰的工作终于失败了。
文艺复兴 是当时的知识分子以复兴希腊罗马文化之名,行人文主义之实。
宗教改革 家有三个主要目标。
宗教改革直接的要求是消解教会的权威,变奢侈教会为廉洁教会,而从哲学上看,其内在的要求则是由外在的权威返回个人的内心信仰。
路德 认为,人具有双重的本性,一是心灵的本性,一是肉体的本性。就前者而言,人被叫做属灵的、内心的、新的人,是自由的。就后者而言,人被叫做属血肉的、外在的、旧的人,是受束缚的。人不可能靠外在的事功或苦修使灵魂得到拯救,“对于生命,对于释罪,对于基督徒的自由,有一样东西,并且只有一样东西是必需的,那就是上帝的最神圣的话,基督的福音”。因此,只有信仰才是获救的必要条件。
不过,路德并非绝对否认事功。他指出:“我们凭信仰基督所要除去的,并非是‘事功’,而是对于‘事功’的迷信。是那种想凭‘事功’获得释罪的愚蠢想法。”。人必须通过事功来控制自己的行为,扬善避恶。但是,这只是信仰的结果罢了,就像好树结好果一样。因此,事功只需做到足以抑制情欲的程度就够了,童身、守贫等禁欲主义的戒律都是不必要的。
路德掀起的宗教改革通过 让·加尔文(Jean Carvin,1509—1564)又得到了进一步的深化。与路德一样,加尔文也宣称教徒“因信得救”。但他主要是重新推出奥古斯丁的“先定”说,发挥了路德思想的宿命论方面。
加尔文把宇宙中的一切都归之于上帝的永不更改的“先定”。上帝也预先安排好了对人的拯救。谁将得到拯救,谁将被遗弃,取决于上帝预先的拣选。这是上帝的恩典,是无条件的,秘而不宣的,并且不以人的善恶功罪为转移。况且“除非人受到神的恩典的帮助,而且是受到那赐给那在再生中的选民的特殊的神的恩典的帮助,否则,人就没有做善功的自由意志”。由此,加尔文也像路德那样,否定了罗马教会的救赎理论,认为它只不过是教会用以牟利、勒索钱财的手段罢了。教皇、主教们并不能代表上帝,圣经才是信仰的惟一权威,人人都可以通过阅读和信仰圣经而直接与神相通。
不过,虽然人们无法得知自己是否是上帝的选民,尘世的行为也不能改变上帝的“先定”,但人们也不应当放弃现世的努力,而是应当坚信自己是上帝的选民,积极求取事业上的成功。因为上帝对其拣选的选民,必然给予充分的支持。而个人只要在事业上取得成功,就是实现了上帝所赋予的先定使命,也就是死后灵魂可以得救的可靠证明。“加尔文的信条适合当时资产阶级中最勇敢的人的要求,他的先定学说,就是下面这一事实在宗教上的反映:在商业竞争的世界中,成功或失败不取决于个人的活动和才智,而取决于不受他支配的情况。起决定作用的不是一个人的意志或行动,而是未知的至高的经济力量的摆布。”
当然,宗教改革毕竟只是在信仰范围之内进行的改革,在本质上具有浓厚的反理性反科学色彩。
文艺复兴的确“复兴”了古代文化,但这不是新时代哲学的实质和目的,而是用旧瓶来装新酒。随着人文主义运动的逐步深入,旧哲学的形式开始被逐渐地抛弃,人们开始从新的角度、用新的方式来思考上帝、宇宙、人及其认识的问题。
尼古拉·库萨 (Nicolaus Cusanus,1401—1464)在《论有学问的无知》一书中,库萨区分了三种极大:
乔尔丹诺·布鲁诺(Giordano Bruno,1548—1600)把关于自然事物的原因、本原和统一性的问题作为研究的主要课题。
所谓本原,是指从内部促成事物的形成,并且作为该事物的基本要素,留存于该事物之中的东西。本原又叫实体。形式是积极的潜能,物质(质料)是消极的潜能。形式与物质相结合而产生万物。精神、灵魂、生命处于万物之中,并按照一定的程度充满全部物质,因而是万物的真正形式,世界的形式就是“世界灵魂”。但形式不能离开物质独立存在。“形式离开物质,便没有存在,形式在物质中产生,在物质中消灭,来自物质和归于物质。”除物质以外,的确没有别的任何东西是永恒的、常驻的、配称本原的。“将自身包含的卷缩东西舒展开来的物质,应该称做神物和最优秀的生产者,应该称做自然万物以及全部实体自然界的生育者和母亲。”
所谓原因,是指从事物的外部促成事物的产生,并且自身留存在事物之外的东西。物理世界的作用因就是“普遍的理智”或“世界理智”。普遍的理智是世界灵魂内部的一种特有的能力,“是它使物质承受了所有的形式,是它根据形式的意义和条件,赋予物质以形状、塑造并形成万物,使万物处于这么一种惊人的秩序中”。但普遍的理智并不是从外部将形式赋予物质,因为形式本来就包含在物质之中。与其认为物质没有形式,排除形式,倒不如说物质包含形式、囊括形式于自身之中。形式“被作用因唤起进行活动并处于物质之中”。在这种意义上,世界理智是自然万物的真正作用因,就它的存在不同于其产物的实体和实质而言,它是外因;就它也在事物之中起作用而言,它是内因。
作为原因的世界理智是作为形式本原的世界灵魂的一种能力,而作为形式的世界灵魂又内在于作为物质本原的宇宙之中。于是,作用因、形式因、质料因完美地结合在一起。这个作为囊括一切的统一体的宇宙也就是“太一”。宇宙既是一,又是一切。由于它没有差异,所以是统一的;由于它无所不包,所以是无限的;由于在它之外没有任何可供移动的场所,所以它是不动的。对于“太一”,我们什么也不能说,既不能说它是物质的,也不能说它是形式的。有时,布鲁诺称宇宙为“神”。“神”在他那里只是一种称呼,既没有人格,也不是宇宙的主宰。因此,布鲁诺的哲学具有泛神论的性质。
宇宙是一,一不仅表示宇宙内部的统一性,而且表示宇宙在数量上也是惟一的。宇宙只有一个,是“能生的自然”(natura naturata),而世界(各种天体系统)的数目则无限多,是“被生的自然”(natura naturans)。无限的宇宙不可能有任何边界和中心,太阳只是诸天体中的普通一员,太阳系属于一个更广大的系统,在无限的空间中有无数个这样的系统。包括太阳、地球、行星、恒星在内的所有天体,都是由同样的元素构成的,具有同样的形式、运动和变化。布鲁诺还认为宇宙是由不可分割的微粒(即“极小”)构成的。“极小”在物理学上就是原子,在数学上就是点,在哲学上就是单子。原子的不同结合、排列和搭配,构成了千差万别的事物。由于“极小”在自身中包含着成为一切的可能性,是它所能是的一切,所以和“极大”、“太一”是一回事。原子自身就具有灵魂,有运动能力,因此宇宙不需要“第一推动者”。
希腊哲学没有把关于自然的知识与自然本身区别开,他们朴素地认为知识中的自然就是自然本身。
希腊科学跟现代科学不是一回事,希腊科学的目的是为了通过认识自然而达到人生的至上境界。(有科学没有技术)
在基督教思想上,自然不神圣,而是上帝为人准备的工具。
笛卡尔哲学标志着主体性的觉醒。
经验论和唯理论之争,可以追溯到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中世纪的唯实论和唯名论。
“地理发现”、“人的发现”、“知识的发现”构成了近代哲学思想、文化和理论的的背景。
近代哲学并非反对“人类中心说”,而是采取了另一种方式。人的价值和尊严不在于神性,而在于理性,他具有认识自然和改造自然的强大力量。因此,人类在宇宙中地位的下降丝毫没有影响人的自尊,它反倒卸除了压在心头的神学的恐惧与负担,以理性来确立人的地位。人的力量不是相对于上帝,而是相对于自然的。
从笛卡尔开始,应用几何学方法构造哲学体系,就成了唯理论哲学家的理想。
笛卡尔对经院哲学的逻辑方法与科学的数学方法进行了比较研究。
笛卡尔设想了一种包含这两种方法的优点而避免了它们的缺点的新方法,它既推理严密又能获得新知识。为此,他首先提出了四条方法论原则:
这四条方法论原则灌注了一种批判的理性主义和一丝不苟的科学精神。在此基础上,笛卡尔建立了他的“理性演绎法”。笛卡尔的理性演绎法包括两个部分,即直观和演绎。所谓“直观”既不是感性直观也不是神秘的直觉,而是“理智直观”,它是一个清晰而周详的心灵的无可置疑的概念,仅仅由理性之光突然而出;它比演绎本身更确实可靠,因为它更简单,虽然演绎也不可能被我们错误地使用。所谓“演绎”就是从业已确知的基本原理出发而进行的带有必然性的推理。由此可见,理智直观的作用是为演绎提供进行推理的基本原理,演绎就从这些基本原理出发,形成一个具有普遍必然性的推理过程,最终形成科学知识的体系。笛卡尔认为,他的“演绎”与经院哲学的演绎法不同,是一种能够产生新的知识、形成科学体系的新方法。
因此,笛卡尔要求哲学的基本原理必须满足两个条件:第一,“它们必须是明白而清晰的,人心在注意思考它们时,一定不能怀疑它们的真理”;第二,“我们关于别的事物方面所有的知识一定是完全依靠那些原理的,以至于我们虽然可以离开依靠于它们的事物,单独了解那些原理,可是离开那些原理,我们就一定不能知道依靠于它们的那些事物”
笛卡尔称这些基本原理为“天赋观念”。“天赋观念”是笛卡尔哲学乃至唯理论哲学的基础。
“我思故我在”的哲学意义:
笛卡尔的不足,在于他把一个认识论的命题“非法地”转换成了一个本体论的命题。正如康德所说,将我思看做思想实体犯了一个逻辑错误,它等于把判断中的“实际主语”和下判断的“逻辑主语”混为一谈了。认识论意义上的主体只能看做是认识的形式条件,它是我的一切判断的“逻辑主语”,而对本体论意义上的主体的确证则需要认识能力和经验材料这两方面的支持。换言之,它必须能够成为一个判断中被下判断的“实际主语”,然而“我思”是不可能满足这些条件的。所以,我们虽然可以将“我思”或认识主体看做是认识的基本条件,但是却不可能认识它“是什么”
笛卡尔的“我思故我在”确立了主体性原则,开创了近代哲学,但也埋下了“祸根”,这就是他的二元论立场。实际上,二元论植根于笛卡尔的原则之中:笛卡尔是通过将思维内容(客体)与思维形式(“我思”主体)区分开的方式来确立主体性原则的,这样一来就使他难免陷入二元论的困境。在他看来,心灵与物体是两个互相独立、没有关系的实体。心灵的属性是“思想”,物体的属性是“广延”。心灵没有广延,是不可分的;物体不能思想,是无限可分的。笛卡尔虽然确立了主体性的原则,但是也造成了心灵与物体、心灵与身体之间的关系问题。如果思想是思想,物体(身体)是物体(身体),它们是两个相互独立的“实体”,怎么可能实现两者的一致性?!
所以对笛卡尔来说,仅仅确定了“我思”还不够,我们还必须证明上帝的存在,再由上帝的存在,证明物理世界的存在。有意思的是,我们本来是通过怀疑一切的方式确定“我思”的,现在却需要从“我思”出发,回过头去消除所有的怀疑。
经验论模式的局限性就在于,它既无法说明知识的客观有效性,也无法证明知识的普遍必然性。所以 经验论在某种意义上必然导致怀疑主义或者不可知论。
我们从这个“我思”出发,如何证明上帝存在?要知道,当笛卡尔通过普遍的怀疑而获得“我思”的时候,上帝也在被怀疑之列。
我意识到我的心中有一个“上帝”的概念,“上帝”概念的内涵是什么?“用上帝这个名称,我是指一个无限的、永恒的、常住不变的、不依存于别的东西的、至上明智的、无所不能的以及我自己和其他一切东西(假如真有东西存在的话)由之而被创造的实体说的。”那么,“上帝”这个概念的原因是什么呢?
虽然上帝是比“我思”更完满的存在,因而他的存在用不着假定“我思”的存在,而“我思”的存在的确需要上帝作为根据,但是证明上帝的存在却必须以“我思”的确定为前提。
他的哲学体系由本体论、认识论和伦理学三个部分组成,其中本体论是基础,认识论是手段,伦理学则是最高的目的。
笛卡尔认为人的心灵中有些观念是天赋的,洛克则反对天赋观念论,提出了“白板说”,认为心灵就好像一块“白板”,感觉经验在上面打上了印痕,从而产生了观念和知识。在莱布尼茨看来,正如绝对平整一色的白板不可能存在一样,人的心灵原本也不是空无所有的。在这个问题上,莱布尼茨一方面比笛卡尔走得更远,另一方面也吸收了经验论的一些原则。
莱布尼茨站在唯理论的立场上来调和唯理论和经验论的思路,还体现在他的两种真理论上。既存在推论的真理、必然的真理,也存在事实的真理、偶然的真理。检验这两种真理有两个不同的原则,即矛盾原则和充足理由原则。
洛克哲学思想要归功于笛卡尔哲学,尽管洛克并不同意笛卡尔的观点。
洛克的经验论是不彻底的,他一方面承认心外有物,另一方面受经验论立场的限制将知识局限在观念范围之内,因而又无法证明知识与外部事物是符合一致的,从而陷入了困境。在此之后,巴克莱和休谟都试图消除洛克哲学中的矛盾,不过他们却走上了不同的道路。
英国经验论的主要代表之一,继承洛克的经验论思想,意识到了其哲学中所蕴含的内在矛盾,认为如果坚持心外有物的唯物论立场,必将导致怀疑主义和无神论的后果,不仅会动摇宗教信仰的基础,也对科学不利。
主要哲学著作《人类知识原理》看起来是关于认识论的著作,而实际上论证非物质主义,最终目标则是证明上帝的存在。
论证过程是,将可感事物与事物看做是一回事,从观念的存在即被感知推及到存在就是被感知,继而区分被感知的观念与感知观念的心灵,从而证明精神实体的存在。
洛克与巴克莱都不是彻底的经验论者,因为他们一个承认心外有物,一个大讲精神实体,都有违经验论的基本原则。
真正彻底的经验论者是休谟,不过其彻底的经验论却产生了一个不彻底的结果,那就是“温和的怀疑论”
哪一种社会制度更合理呢?十七八世纪的哲学家思想家们大多主张实行法制,并且推崇代议制。虽然希腊城邦民主制和罗马共和国看是理想,但是他们也都十分清醒地知道,人类的黄金时代一去不复返了。像古代那种民主制度,必须以民心纯朴、道德高尚、秉承正义、大公无私为基础,否则就可能蜕化变质,演变为最坏的制度。
也有例外,霍布斯和卢梭就是两个极端,前者推崇中央集权制,后者鼓吹民主共和国。
见于另一篇笔记
费希特和谢林继承康德哲学。
费希特抛开了康德的物自体,从“绝对自我”出发来构建哲学体系,他称之为“知识学”试图消除康德的二元论,将康德哲学改造成为一以贯之的哲学体系,认为自己比康德更康德。
谢林则试图超越费希特的“自我”,他从主客同一的“绝对”出发,以一种自然哲学来补充知识学的缺陷,并且为哲学融入了历史的发展的观点。
他们的工作使黑格尔哲学呼之欲出。
知识学的三条基本原理。
同一哲学
(略)
具体内容见于另一篇笔记
摘抄一些《哲学家们都干了些什么》中没详细展开的
我们最感兴趣的不是早期哲学家找出哪些答案,而是他们问了什么问题,如何寻找答案。
我们更关心他们的思考方式,而不是思考的内容
米雷特斯的三位哲学家
理性主义:百分百相信人类的理智是时间所有知识源泉
原子论:大自然由许多不变的微小单位组成。自然界所有形体都在流动,都会死亡。
所有的自然现象,如生病与死亡,都只是遵守大自然不变的法则罢了,因此人必须学习接受自己的命运。没有任何事物是偶然发生的,每一件事物发生都有其必要性,因此当命运来敲你家大门时,抱怨也没有用。他们认为,我们也不能为生活中一些欢乐的事物所动。在这方面,他们的观点与犬儒学派相似,因为后者也宣称所有外在事物都不重要。
怀疑每一件事,是唯一能够确定的事情。此时他悟出一个道理:有一件事情必定是真实的,那就是他怀疑。当他怀疑时,他必然是在思考,而由于他在思考,那么他必定是个会思考的存在者。
我思故我在。
对笛卡尔来说,他不仅察觉到自己是一个会思考的‘我’,也发现这个会思考的‘我’要比我们的感官所观察到的物质世界更加真实。同时,他的哲学探索并未到此为止。他仍旧继续追寻答案。
后来,笛卡尔开始问,自己是否能以同样直观的确定性来察知其他事物。他的结论是:在他的心灵中,他很清楚地知道何谓完美的实体,这种概念他一向就有。但是他认为这种概念显然不可能来自他本身,因为对于完美实体的概念不可能来自一个本身并不完美的人,所以它必定来自那个完美实体本身,也就是上帝。因此,对笛卡尔而言,上帝的存在是一件很明显的事实,就像一个会思考的存在者必定存在一样。
“他这个结论下得太早了一些。他一开始时似乎比较谨慎。”
“你说得对。许多人认为这是笛卡尔的弱点。不过你刚才说‘结论’,事实上这个问题并不需要证明。笛卡尔的意思只是说我们都是具有对于完美实体的概念,由此可见这个完美实体的本身必定存在。因为一个完美的实体如果不存在,就不算完美了。此外,如果世上没有所谓的完美实体,我们也不会具有完美实体的概念。因为我们本身是不完美的,所以完美的概念不可能来自于我们。笛卡尔认为,上帝这个概念是与生俱来的,乃是我们出生时就烙印在我们身上的,‘就像工匠在他的作品上打上记号一般。’”
“没错,可是我有‘鳄象’这个概念并不代表真的有‘鳄象’存在呀!”
“笛卡尔会说,‘鳄象’这个概念中并不包含它必然存在的事实。但‘完美实体’这个概念中却包含它必然存在的事实。笛卡尔认为,这就像‘圆’这个概念的要素之一就是,圆上所有的点必须到圆心等长一样。如果不符合这点,圆就不成其为圆。同样的,如果缺少‘存在’这个最重要的特质,一个‘完美的实体’也就不成其为‘完美的实体’了。”
“这种想法很奇怪。”
“这就是典型的‘理性主义者’的思考模式。笛卡尔和苏格拉底与柏拉图一样,相信理性与存在之间有所关联。依理性看来愈是明显的事情,它的存在也就愈加可以肯定。”
“到目前为止,他只讲到人是会思考的动物,以及宇宙间有一个完美的实体这两件事。”
“是的。他从这两点出发,继续探讨。在谈到我们对外在现实世界(如太阳和月亮)的概念时,笛卡尔认为,这些概念可能都只是幻象。但是外在现实世界也有若干我们可以用理性察知的特点,这些特点就是它们的数学特质,也就是诸如宽、高等可以测量的特性。这些‘量’方面的特性对于我们的理性来说,就像人会思考这个事实一般显而易见。至于‘质’方面的特性,如颜色、气味和味道等,则与我们的感官经验有关,因此并不足以描述外在的真实世界。”
“这么说大自然毕竟不是一场梦。”
“没错。在这一点上,笛卡尔再度引用我们对完美实体的概念。当我们的理智很清楚地认知一件事物(例如外在真实世界的数学特性)时,那么这件事物必定是如同我们所认知的那样。因为一个完美的上帝是不会欺骗我们的。笛卡尔宣称‘上帝可以保证’我们用理智所认知到的一切事物必然会与现实世界相符。
二元论
“那么,他到目前为止已经发现了三件事:一、人是会思考的生物,二、上帝是存在的,三、宇宙有一个外在的真实世界。”
“嗯,但基本上这个外在的真实世界还是与我们思想的真实世界不同。笛卡尔宣称宇宙间共有两种不同形式的真实世界(或称‘实体’)。一种实体称为思想或‘灵魂’,另一种则称为‘扩延’(Extension),或称物质。灵魂纯粹是属于意识的,不占空间,因此也不能再分解为更小的单位;而物质则纯粹是扩延,会占空间,因此可以一再被分解为更小的单位,但却没有意识。笛卡尔认为这两种本体都来自上帝,因为唯有上帝本身是独立存在的,不隶属任何事物。不过,‘思想’与‘扩延’虽然都来自上帝,但彼此却没有任何接触。思想不受物质的影响,反之,物质的变化也不受思想的影响。”
“这么说他将上帝的造物一分为二。”
“确实如此。所以我们说笛卡尔是二元论者,意思就是他将思想的真实世界与扩延的真实世界区分得一清二楚。比方说,他认为只有人才有灵魂,动物则完全属于扩延的真实世界,它们的生命和行为都是机械化的。他将动物当成是一种复杂的机械装置。在谈到扩延的真实世界时,他采取十足的机械论观点,就像是一个唯物论者。”
“我不太相信汉密士只是一部机器或一种机械装置。我想笛卡尔一定不是很喜欢动物。那么我们人类又如何呢?我们难道也是一种机械装置吗?”
“一部分是,一部分不是。笛卡尔的结论是:人是一种二元的存在物,既会思考,也会占空间。因此人既有灵魂,也有一个扩延的身体。圣奥古斯丁与圣多玛斯也曾经说过类似的话。他们同样认为人有一个像动物一般的身体,也有一个像天使一般的灵魂。在笛卡尔的想法中,人的身体十足是一部机器,但人也有一个灵魂可以独立运作,不受身体的影响。至于人体则没有这种自由,必须遵守一套适用于他们的法则。我们用理智所思考的事物并不发生于身体内,而是发生于灵魂中,因此完全不受扩延的真实世界左右。顺便一提的是,笛卡尔并不否认动物也可能有思想。不过,如果它们有这种能力,那么有关‘思想’与‘扩延’的二分法必定也适用于它们。”
“我们曾经谈过这个。如果我决定要追赶一辆公车,那么我的身体这整部‘机械装置’都会开始运转。如果我没赶上,我的眼睛就开始流泪。”
“连笛卡尔也不能否认灵魂与身体之间时常相互作用。他相信只要灵魂存在于身体内一天,它就会通过一个他称为松果腺的脑部器官与人脑联结。‘灵魂’与‘物质’就在松果腺内时时相互作用。因此,灵魂可能会时常受到与身体需要有关的种种感觉与冲动的影响。不过,灵魂也能够挣脱这种‘原始’冲动的控制,而独立于身体之运作。它的目标是使理性获得掌控权。因为,即使我肚子痛得很厉害,一个三角形内所有内角的总和仍然会是一百八十度。所以思想有能力超脱身体的需求,而做出‘合乎理性’的行为,从这个角度来看,灵魂要比身体高尚。我们的腿可能会衰老无力,我们的背可能变驼,我们的牙齿会掉,但只要我们的理性存在一天,二加二就永远是四。理性不会变驼、变弱。老化的是我们的身体。对笛卡尔而言,理性事实上就是灵魂。诸如欲望、憎恨等原始的冲动与感情和我们的身体功能关系较为密切,所以与扩延的真实世界的关系也较为密切。”
“我还是没办法接受笛卡尔将人体比作一部机器或一种机械装置的说法。”
“这是因为在他那个时代,人们对于那些似乎能够自行运转的机器及钟表非常着迷。‘机械装置’指的就是一种能够自行运转的东西。不过这显然只是一个幻觉,事实上他们并不是真的能够自行运转。举例来说,一座天文钟不但是由人类制造的,而且必须有人来上发条。笛卡尔强调,这类巧妙的发明事实上是由一些零件以简单的方式组合而成。而组成人类与动物身体的各种骨骼、肌肉、神经、静脉与动脉也可以说是一种零件,只是数量较为庞大而已。上帝为什么不可能依照机械定律来创造动物或人类的身体呢?”
“现代有很多人谈到所谓的‘人工智慧’
“他认为自然界中的每一件事物不是思想就是扩延。我们在日常生活中看到的每一种现象,例如一朵花或华兹华斯的一首诗,都是思想属性或扩延属性的各种不同模态。所谓‘模态’就是实体、上帝或自然所采取的特殊表现方式。一朵花是扩延属性的一个模态,一首咏叹这朵花的诗则是思想属性的一个模态。但基本上两者都是实体、上帝或自然的表现方式。”
“洛克宣称,我们所有的思想和观念都反映我们曾看过、听过的事物。在我们看过、听过任何事物之前,我们的心灵就像一块Tabula rasa,意思是‘空白的板子’。”
“洛克也承认笛卡尔所谓‘直觉的’或‘明示的’(demonstrative)知识在其他方面也存在。例如,他认为每个人都有相同的一些道德原则。换句话说,他相信世间有所谓‘自然权利’(natural right)存在。这正是理性主义者的特征。洛克与理性主义者相像的另外一点是:他相信人类凭理性就自然而然可以知道上帝的存在。”
“休谟首先断定人有两种知觉,一种是印象,一种是观念。‘印象’指的是对于外界实在的直接感受,‘观念’指的是对印象的回忆。”
“如果你被热炉子烫到,你会马上得到一个‘印象’。事后你会回想自己被烫到这件事,这就是休谟所谓的‘观念’。两者的不同在于‘印象’比事后的回忆要更强烈,也更生动。你可以说感受是原创的,而‘观念’(或省思)则只不过是模仿物而已。‘印象’是在我们的心灵中形成‘观念’的直接原因。
许多浪漫主义者自认是康德的传人,因为康德已经确认我们对于‘物自身’所知有限,同时他也强调自我的作用对于知识(或认知)的重要性。在这种情况下,个人可以完全随心所欲地以自己的方式来诠释生命。浪漫主义者便利用这点发展出几乎毫无限制的‘自我崇拜’,并且因此而歌颂艺术方面的天才。”
“那时候有很多这样的天才吗?”
“贝多芬就是其中之一。他用音乐来表达自我的情感与渴望。比起巴哈和韩德尔这些多半以严格的音乐形式创作乐曲,以歌颂上帝的巴洛克时期的大音乐家,贝多芬可以说是一个‘自由的’艺术家。”
“我只听过《月光奏鸣曲》和《第五号交响曲》。”
“那你应该可以听得出《月光奏鸣曲》是多么浪漫,而贝多芬在《第五号交响曲》乐中又是如何生动地表现自己。”
“你说过文艺复兴时期的人文主义者也是个人主义者。”
“是的。文艺复兴时期与浪漫主义时期有许多相似的地方,其中最典型的就是两者都强调艺术对人类认知的重要性。在这方面康德有很大的贡献,他在他的美学理论中研究了当我们受到美(例如一幅艺术作品)的感动时会发生什么情况。他认为,当我们忘记自我,忘记一切,完全沉浸于艺术作品的时候,我们就比较能够体验到‘物自身’
“一条河也是处于不断变化的状态,但这并不表示你无法谈论它。可是你不能说这条河流到河谷里的那一点时才是‘最真’的的河”
萨特表示,一个东西只是在己(in itself)而人类却是为己(foritself)。因此人的存在并不等于东西的存在。”
“我同意。”
“萨特进一步宣称,人的存在比任何其他事情都重要。我存在的这个事实比我是谁要更加重要。他说:‘存在先于本质。’”
“这句话很复杂。”
“所谓的本质是指组成某些事物的东西,也就是说某些事物的本性。但根据萨特的说法,人并没有这种天生的‘本性’,因此人必须创造自我。他必须创造自己的本性或‘本质’,因为他的本性并非是一生下来就固定的。”
人绝对不能放弃他对自己行动的责任,也不能以我们‘必须’上班、‘必须’符合中产阶级对我们生活方式的期望为理由,逃避为自己做选择的责任。如果我们逃避这项责任,就会沦为无名大众的一分子,将永远只是一个没有个性的群体之一,逃避自我并自我欺骗。从另外一方面来说,我们的自由迫使我们要成为某种人物,要‘真实’地活着。
“虽然萨特宣称生命并没有固有的意义,但他的意思并不是说什么事情都不重要。他不是我们所谓的‘虚无主义者’。”
“什么是虚无主义者?”
“就是那些认为没有一件事情有意义,怎样都可以的人。萨特认为生命应该有意义,这是一个命令。但我们生命中的意义必须由我们自己来创造,存在的意义就是要创造自己的生命。